大齐。
安平府,沧河县。
三月初,春寒料峭。
天光微蓝,贯穿县城南北的大运河上,泛起了层层金辉。
运河两岸的早市,已是铺肆林立,船只穿梭,人来人往。
“一二……一二……”
“小心点,慢着放。”
鱼市街口,一群筋肉结实的赤膊脚夫,喊着号子,挑着扁担,将一筐筐鱼虾蛤蚌抬上岸。
满载的鲜鱼活虾闪烁着粼粼银光,和万顷波澜的江面交相辉映,看得人挪不开眼。
“看什么看,专心做你们的活,不想吃饭了是吧?”
说话的是一名躺在摇椅上的精瘦中年人,此人是陈记鱼行的二掌柜蒋奎。
“大掌柜采买渔获去了,可咱还在这呢,我看谁敢耍懒。”
蒋奎手里捏着一只小茶壶,眯着眼睛,挨个打量着鱼行的学徒们。
江畔的杀鱼摊上,十几个少年学徒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默默处理着手中的鱼虾。
不多时,一名身着紫衣的富态老者,迤迤然走来。
见状,蒋奎微微欠身,打招呼道:“哟,赵管家,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家主替小太爷庆生,在丰乐楼摆宴,还差一道鲜鲈银丝脍。”
赵管家笑眯眯地说明来意,从袖里掏出一只鼓鼓的喜袋,递给蒋奎。
蒋奎接过掂量了一番,一张老脸顿时笑得褶皱丛生。
随即,朝着杀鱼摊的位置喊道:“徐翊,挑一条上好的银鲈,给赵管家片好。”
“好嘞。”
学徒中,一名十五岁光景,身材瘦削,模样清秀的少年站起身来。
“慢着,我家小太爷嘴刁的厉害,还是劳烦陈掌柜来解刀吧。”
赵管家摆手说道。
“这不赶巧了嘛,马上要丰渔节祭祀龙王爷了,咱大掌柜亲自下乡收渔获去了。”
蒋奎笑呵呵地打着包票:“不过您放心,咱这学徒,手艺比起大掌柜来也是丝毫不差。”
“这……”
赵管家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不相信。
一个杀鱼学徒,手艺还能跟掌柜的比?
有这手艺还用当学徒?
不过,怀疑归怀疑,庆生宴耽搁不得,赵管家只能点头,让徐翊试试。
徐翊从鱼篓里精心挑选了一条大银鲈,麻利地抓了出来。
看向赵管家,笑着问道:“赵管家,这鱼是要清蒸还是水煮?”
赵管家想了想,说道:“小太爷口味重,还是水煮吧,一定要切薄一点。”
“好嘞,您瞧好吧。”
徐翊欣然应下。
而后,将腥滑的大银鲈稳稳按在砧板上,用刀背敲晕。
旋即,手脚利落地撬松鱼牙,掏出带血水的鱼鳃。
然后抓住鱼翅,开始唰唰唰地刮鱼鳞。
在徐翊的刀下,坚硬的鱼鳞被三下五除二刮了个干净。
紧接着开鱼肚、割鱼肠。
技艺之娴熟,和周围那些连鱼都抓不稳的学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登时,赵管家紧皱的眉头渐消,眼神中多了一丝惊讶。
这手艺,当真只是个学徒?
哗啦~
用水冲洗完鱼身。
砰!
徐翊一刀剁下鱼头,开始给鱼身改刀。
每一刀不轻不重,力道刚好将鱼骨肉分离。
一刀接一刀,流畅自然,没有丝毫停顿,手法堪比杀鱼十几年的老鱼匠。
最后,在精湛的刀工下,大银鲈被切成了上百薄片。
一片片鱼脍在江畔初阳的映照下,犹如蝉翼一般微微透光。
赵管家看得连连点头,暗忖道:“这手艺只怕陈掌柜也略有不如吧。”
想到这,又不由得苦笑道:“小太爷的嘴只怕又会养得更刁咯。”
徐翊小心地把鱼脍装入鱼钵,放进食盒摆好。
“赵管家,您收好。”
“手艺不错,下次赵府摆宴我还找你。”
赵管家一脸满意地接过食盒,临走时还丢了只喜袋。
“我家老爷大发利市,讨个好口彩,这是赏你的。”
“谢谢。”
徐翊接过喜袋,掂量着袋里的铜钱,不禁喜上眉梢。
份量自然是不如蒋奎那只,但也足足有五十文!
对他而言,算得上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毕竟他是卖身进陈记鱼行当学徒,干活是没有工钱的。
周围的学徒瞧见这一幕,纷纷侧目。
“今儿开张才多久,这么快就收赏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