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香公前来,可是为了鱼祭一事?来,这边请。”
蒋奎一眼便认出了这两名中年人的身份。
他拽起来两个学徒,腾出两张小竹凳,用袖子擦干上面的水渍,一脸谄媚地示意两位中年人坐下,嘴里不停念叨着。
“这几天咱大掌柜为了鱼祭一事四处奔波,带着好几个师傅下乡收渔获去了,今天应该就能回来了。”
沧河县三个渡口,十一个码头,拢共数万户渔民,全都靠着沧澜河方圆九百里水域吃饭。
由于常年漂泊在江海之上,经常遭遇狂风暴雨、滔天骇浪、江兽海妖等灾祸,因此对江海神明十分敬畏,修建了诸多神像庙宇,也衍生出了不少祭祀节日,以此趋吉避凶。
每年正值春季鱼汛的三月,便是第一祭的丰渔节。
沧河县大大小小的渔户,都会在两大帮派的组织下,祭海祈福。
仪式可以说极为隆重,光是三献礼中的献鱼礼,就得精挑细选二十一种宝鱼。
而陈记鱼行的大掌柜陈济,作为长鲸帮的鱼市头目,亲自负责这一环节。
眼前这两位香公,虽然在长鲸帮中等级不高,但负责掌管神龛香火和各种祭祀事宜,论地位还在大掌柜之上。
只见蒋奎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腰捶腿的,就差点把两位香公当爷爷供起来了。
沉默许久,其中一位长髯香公,脸色阴郁地开口道:“陈掌柜昨夜就回来了……只不过是被底下帮众抬回来的。”
“啥?被抬回来的?”
蒋奎神色一滞,捏肩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据说是在回来途中,经过赤阳渡时,遇到了一群杀人越货的黑艄公,陈掌柜和鱼行师傅殊死抵抗,收来的宝鱼虽说保下了,但他也身受重伤,抬回来时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说话的是另一位赤脸香公,他眼中掠过一丝愠怒。
他心里清楚的很,什么黑艄公,分明是沙河会的刀手乔装打扮的。
赤阳渡可是沙河会的地界,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艄公,敢去那里拦江劫径。
不过,长鲸帮和沙河会两大帮派的冲突由来已久,数十年来明争暗斗就没断过。
就是要报复回去,也不急于这一时。
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丰渔节祭祀一事。
“那……祭祀时的献鱼礼怎么办?”
一时间,蒋奎语气有些慌乱。
献鱼礼可是祭祀中最重要的一环,需要杀鱼匠将宝鱼解刀成脍,拔筋去髓,供奉给江海中的鲸角龙王。
可宝鱼之所以称之为宝鱼,便在于它和其他河鲜渔获相比,不仅浑身是宝,而且在躯体结构和筋髓纹理上,全都截然不同。
非经验十二分丰富的杀鱼匠操刀不可!
以往都是大掌柜陈济亲自操刀,可眼下他身受重伤,就剩最后一口气,估摸着下床都费劲了,还怎么操刀,怎么负责献鱼礼?
长髯香公神色郑重道:“祭祀不容有失……既然陈掌柜和几位鱼行师傅受伤了,无法操刀,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由鱼行学徒来负责了。”
“可按祭祀规矩,只有鱼行的掌柜,最次也得是正式伙计,才能作为陪祭人参与献鱼礼,这些学徒的身份根本不配啊。”
蒋奎一脸犹疑地看向两人。
丰渔节祭祀兹事体大,他可不敢坏了规矩。
大齐一朝,各行各业的学徒和家仆没什么区别,身份卑微,连作为陪祭人,参与祭祀的资格都没有。
“秦堂主说了,事急从权,一切以祭祀为重……只要有学徒手艺过人,能够操刀献鱼礼,便是让他们提前出师,成为正式伙计又有何妨。”
赤脸香公学着秦川大堂主的语气,大手一挥道。
此话一出,杀鱼摊开始骚动起来。
原本只是竖起耳朵,听个热闹的学徒们,顿时激动起来。
正常来讲,三年学徒,三年帮工,六年苦熬才能成为正式伙计。
可现在,有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可以省去好几年苦熬,一跃成为鱼行的正式伙计,怎能不让他们激动?
要知道,陈记鱼行可是长鲸帮名下的产业。
只要成为了鱼行伙计,还怕成为不了长鲸帮帮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