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博弈永远是双向的,只要女人能够始终保持强势,男人便会在长期的自我矮化中形成根深蒂固的奴性,即便侥幸掌握更大的利益,也难以抗拒主人的索取,甚至可能受惯性驱使,向主人奉献一切——姜朋如此,宇文曦也休想逃脱这深植于真灵中的劣根,而你要做的,就是征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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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对峙已久,源自皇帝真灵的威压对纳兰洁心智的侵蚀逐渐显现,听着这番骇人说辞,纳兰洁眼前不禁浮现出宇文曦的身影,一时獠牙垂涎,一时摇尾乞怜,而面对这等浮夸幻像,纳兰洁非但不觉嫌恶,反而莫名生出一丝荡漾。
她旋即警醒,道心微振,将那些暧昧的感触涤荡干净,而后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后怕,向皇帝陛下坦白道:“其实,我之所以抗拒那枚灵印,不过是下意识里觉得陛下此来可疑;至少在那一刻,我最坏的猜测,也不过是陛下骗我出力重创宇文曦,暗中却命毕瑶她们下死手。
“当陛下大动干戈,我才意识到原来陛下并不如世人以为的那般,能够看透人心,由此,过往诸多理所当然的念头被一一推翻,我对陛下愈发失望、愈发警惕,思绪渐向幽暗处行去,那是我过去从未触及的领域。
“至于姜朋,直至发问一刻,我当真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我甚至猜测,莫非此人在我帝国客居三载,得见上邦风貌,心向往之,故而弃暗投明,又或者他嫉妒养子绝代风华,以致为心魔所摄,行事跳脱常理……若非陛下以机密二字回避,我又岂会联想到联邦战俘在我帝国所留后代向来秘而不宣之事。
“我更不曾料到,陛下心意高远如斯,一番布置,不止要稳稳赢下此次大典,更要以我为钩、为饵,于真灵深处俘获那位光之子,将他的天赋、血脉与忠诚尽数留在帝国,再将他驯化成姜朋那等卑鄙小人,令他永无飞升之日。
“若此计得遂,往后数届大典的胜利,皆成陛下囊中之物,可陛下如此谋算,置我于何地,你又何曾想过让我与宇文曦公平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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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皇帝开口,语带唏嘘。
“世人谓我洞察人心,无所不知,并不算错。
“自成道以来,我以心眼观众生,直如赤裸,所思所想一望可知,独你一人,心壁坚如顽石、厚比山峦,实难窥探。”
若今日之前,得皇帝陛下如此评语,纳兰洁纵然心气再高,也不免引以为傲,此刻她却殊无欢愉:“于是陛下便猜我心思、骗我入彀?”
“是哄。”
“哄我与姜朋狼狈为奸,哄我诱宇文曦堕入无间?”
“身为帝国主将,为一己私心连连抗旨,迫使主君屈尊俯就、迂回诱导,你何来面目与朕论理?”
“廿载修行,未有片刻懈怠,大典登台,早怀决死之志——于国,于君,于己,我问心无愧,所求者,也不过是个正大光明!”
“问心无愧,”皇帝冷冷一笑,“好个问心无愧,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一力回护宇文曦,难道当真只为与他公平一战?”
纳兰洁莫名其妙,反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面露讥诮之色:“宁可玉石俱焚,不许他先走一步,予你通天坦途,你反倒推三阻四,卿之荒谬,岂非犹在姜朋之上?”
纳兰洁下意识地想要反驳,略一思索却又无言以对。
的确,她的每一个决断,每一处思量,在当时,都能对自己有所交代,但全盘观之,又确如皇帝陛下所言般不可理喻。
她眼前又浮现出宇文曦的身影,这一次,光之子那张不逊于皇帝陛下的美丽脸庞略显模糊,两点黑眸却朗若晨星,如镜般映出她自己的脸。
心砰然,身微颤,前所未有的体验,令纳兰洁不知所措。
眼见纳兰洁陷入迷乱,皇帝斩钉截铁地说道:“只因你早已将他视为己有,宁可亲手毁去,也不许他就此逃离,更不容她人染指!”
窗纸破,惊雷绽,自二人对峙以来,纳兰洁第一次避开皇帝陛下的视线,而这正是心防动摇的征兆!
皇帝毫不留情,原本虚握纳兰洁的右手猛然合拢,霎时间化作无间囚笼,当中符文流转,正是她先前未能刻入纳兰洁真灵的灵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