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观赏宁静海的路上,向导数如家珍,向安陵雪介绍南疆的名胜之地,听得她痴迷不已,恨不能都前去游览一番。只可惜向导所说的景点,好些都在其他三家世家的属地之内。安陵雪无奈叹息一声,此次南疆之行恐怕是要错过不少值得游玩的地方了。
安陵雪不甘心,又问向导南疆有没有特别奇异的地方,类似眠云宗那般的仙山神迹之处。
向导想了好一会,才说还真有奇异的地方,不过在霞湖宁家最西南边的山麓地带。
从向导的述说中,安陵雪得知他口中的奇异之地,常年笼罩在浓雾之中。那片山麓附近的猎户、农户,对那个地方都是敬而远之。因为但凡误入浓雾,不管是牲畜还是人,必定迷失方向,在山林中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从南疆人记事起,就发生过好多次猎户打猎、农户找都丢失的牛羊而误入浓雾山林的情况。无一幸免的是,只要进了浓雾,没有几天几夜,不饿个皮包骨,几近渴死,是绝对走不出那片山林的。而且让所有亲历者恐慌的是,他们历经千辛万苦走出山林后,赫然发现他们脚下所站的地方,就是他们最初进山林的道路。
这种事情发生多次之后,周围的人对那片山林是谈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南疆人普遍流传的说法是碰到了鬼打墙。
听完向导的讲述,安陵雪与伊明弘对视一眼,脑中浮现一个词:阵法。当下安陵雪追问道:“那片浓雾山林,当真只是进去后找不到出路,只有濒死才能侥幸出来么?不曾闹出过人命?”
向导解释说:“出没出过人命,这就不清楚了。真要有人误入其中丢了性命,只要不是周围村落的人,怕是无人得知罢。”
向导见安陵雪感兴趣,就继续讲述:“关于这片山林,还有两件奇事。”待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时,向导才煞有介事开讲。“先说这第一件奇事。你们想啊,住周边的村民,见了这古怪的山林,谁不瘆得慌。自然有人打算破掉这古怪之处,免得担惊受怕。既然进去铁定就会迷路,那站在外面放把火一把烧光山林,就是最为稳妥的办法。村民们也是这么做的。但更古怪的事情发生了,不管村民怎么在外围点火,火势烧到山林边缘后,必定就会无缘无故熄灭了。尝试多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有猎户不信邪,往山林里射火箭,最终也不见山林烧起来。经历过这事之后,村民对那片山林更是惧怕了,久而久之,无人胆敢再靠近那片山林一步。”
“第二件奇事。是宁家旁支的一个待嫁小姐,因为生的体胖圆润,说媒的事情黄了几茬。那小姐一气之下,留了书信,一个人就钻进浓雾山林去了。哎哟喂,你们是不知道哇,事情惊动了宁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守在山林外围,翘首以盼那个小姐平安归来。但要说敢踏足进山林中找人,一个都没有。”
“最后怎么样了?”安陵雪好奇问道。
“据说七八天后,宁家人都快放弃了,那个小姐总算步履蹒跚从山林出来了。那模样啊,衣衫褴褛、形销骨立,宁家人差点没敢相认。原本胖乎乎的体型,瘦了一整圈。”
“那是好事啊。她的愿望不是实现了?”
“好什么呀。自从那个小姐进去浓雾山林一趟,整个霞湖都知道了,还有谁家敢娶她呀,也不怕犯晦气。那个小姐虽然进去一趟瘦下来了,但依旧没人敢要。自暴自弃下,她胡吃海塞,又胖回去了,而且比以前还胖了。听说最终嫁给宁家门下一个附庸了。”
“照这么说,那片浓雾山林,表现出来的是大多是拒人门外的态度,并不曾有明显害人性命的行为。如此奇异之地,确实值得游览一番。”
听到安陵雪跃跃欲试的话语,向导吓了一跳,赶紧劝说:“贵人金贵之身,万不可犯险呐。南疆游玩之行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这个向导难辞其咎,到时如何向黄家交代?”
安陵雪转向伊明弘,“听向导刚才所说,浓雾山林在霞湖西南端,那就是靠近宁静海了。万一没能看到那片山林,就近去看宁静海,也是可以的。军师你以为呢?”
伊明弘苦笑一下,安陵雪这么说,已经表明她拿定主意了,他再劝的话,意义不大。“霞湖在南疆西边,中间隔了荔泉黄家。我们此番过境,只需留意宁家动静即可。我的意思是直接去霞湖西南,快去快回,不要联络宁家为好。万一有变,也只是面对宁家这一个大世家,自保还是无虞的。”
安陵雪听后很是兴奋,欣然接受。向导则是一脸苦瓜相,恨不能给自己几个嘴巴。“你们胆子肥,不信邪。可我怕呀。”他低声嘀嘀咕咕道。
不管向导如何腹诽不已,整个队伍已然转向,朝着霞湖西南拍马而去。
找寻到向导口中的浓雾山林附近地区时,已是两日之后。因为向导只知道大概地名,所以安陵雪让一名亲卫前去问路。不久后,亲卫领回一个羊倌模样的年轻人,是从附近村落使银两雇来带路的。
羊倌见到这么庞大的队伍,个个都骑马,尤其大多数都是兵士打扮,明显吓了一跳。不过他已经收了银两,现在反悔只怕会更糟,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指路。
羊倌先是用手指了指远处叠山包般的连绵丘陵,又侧身向南指了指密林的后边,安陵雪从他短促的几句话中,明白他是在指示浓雾山林和宁静海的方位。
羊倌说完几句话后,当先领头就要往丘陵那边走去。安陵雪嫌他走路太慢,吩咐亲卫把备马给羊倌骑上。如此一来,众人的行进速度快了很多。越往前走,周围的农田越少,荒草地越多。到了后面,已经难见人迹。
一个时辰后,羊倌在一片山林边停了下来。
此刻已是午后时分,周围却有淡淡的雾气萦绕。再看向远处的山林,雾气更是浓郁,高大挺直的林木在白茫茫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再往上,则是全部隐没在雾气之中,根本看不出山腰、山峰在哪里。林间的白雾,与天空的云海交错在一起,浑然一体。
羊倌下得马来,拘谨表示已经到了目的地,而且再三念叨他绝对不进那片区域。安陵雪让亲卫再给羊倌一点碎银,然后就放他回去了。看着羊倌不断回头,脚下步伐却一点不敢放慢的模样,他必然是很好奇安陵雪这帮人来此地的缘由,同时又惧怕惹祸上身,只想着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见当地人对这片山林恐惧之深。
向导坐在马上,咽着唾沫,也劝说安陵雪远远看一下就好,没必要涉险进去一探究竟。
安陵雪与伊明弘低声交谈了几声,为免夜长梦多,决定立刻就探索浓雾山林。
当下,伊明弘留下十几名亲卫看管所有的马匹,向导也被他一并留在原地。
余下一百多人,排成长溜慢慢向山林行去。
到达山脚下后,张秉、齐佑德领着身手最好的几名亲卫走最前面开道,安陵雪、伊明弘跟在后头。从进山林开始,伊明弘让后头的亲卫,每四人一组,隔二十丈就留一组人待在行走过的路径上。雾气很重,两组间的人虽然看不清各自身影,但高呼一声,还是能够听到回应的。
就这样,安陵雪、伊明弘等人不断向山林深处进发,身后的亲卫不断有人留下来驻守,越往前行,留在安陵雪身后的人数就越少。
随着众人的前行,张秉已经把腰刀握在了手上,“老齐,你发觉了没有,这片山林确实有古怪。”他脚步不停,目光向四周逡巡。
齐佑德在身后接话道:“可不是。进来山林这么久了,一声鸟叫虫鸣都没听到过。让人瘆得慌。”
整片山林,太安静、太诡异了。脚踩在硬土上的沉闷噗噗声、偶尔踩断枯枝的噼啪声、众人略有急促的呼吸声、身后间或响起的呼喊联络声,就这些声音响起在众人身边。除此之外,这片山林再无声响,寂静得让人发毛。仿佛有蛰伏的猛兽,于幽暗中窥视着这群不速之客;仿佛这浓白的雾气,能够吸收掉这片山林的一切声响。
忽然,领头的张秉停下了脚步,左手握拳轻举示意大家停下。不过他忘了山林雾气太浓,身后的齐佑德并没有看清他的手势,差点撞了上去。
“怎么了?”齐佑德问道。
“不对劲。好像少了什么。”张秉疑惑地回答。
“嗯?!”齐佑德没反应过来。
一阵微风吹过,雾气不见一点消散。齐佑德额头冷汗唰地冒了出来。
“联络声……听不到了。”齐佑德此刻终于明白张秉说的不对劲是什么意思。
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后此起彼伏的联络声,已经消失不可闻。张秉回过身来,雾气朦胧间,只能隐约看到身后几名亲卫,往后是安陵雪、伊明弘,再往后,已经没有人影了。
张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赶忙从亲卫身旁越过,来到安陵雪跟前。“郡主,不能再往前了。后面的联络声已经听不到了。”
队伍停下后,只剩众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此外再无其他声响。安陵雪环视一圈,包含自己,整个队伍一共就十一人。身旁的张秉脸色苍白,一脸焦急模样。亲卫们的脸色太远看不清,不过从他们僵硬的身形看,也都是紧张万分。
“先别着急!”安陵雪先让大家镇定。“来之前我与军师商量过,这片浓雾山林,很大可能是高人布置的阵法。从向导描述的情况看,这片浓雾,很大可能是要隔绝一般人的窥探打扰,并没有要致人死地的意思。”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我们已经进了阵法之中。我们身后的路,也未必是来路了。”
“那怎么办?我们岂不是要被困在这里了?”张秉一脸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