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说起来,就如......”
“咔——”
推刀半寸,气机过桌案,衣袍动。
“这样。”
话音落下,满楼摊开的书册齐齐翻阅,刀光映出一室森寒。
这股气势并不凌厉,书案上的薄薄纸张,都没破损丝毫。但与宫七对座的徐令秋,却感觉到了远胜扶珠山下的威势。
初时是春水潺潺,眨眼后便如大潮奔流,气势磅礴,一潮胜一潮。
直到宫七收刀的刹那,潮水方才逆流,楼内重归风平浪静。
徐令秋皱起眉,琢磨片刻,大致是懂了。
所谓的“势”,终究还是逃不开“气机”二字,聚势便是聚气,殊途同归。就好像一根香是香,千百根,是“香火”。
这一刀,忽然让当了好些年江湖乌燕的徐令秋,领略到与“套麻袋下黑手”不同的武学前路。
听说江湖上登堂入室的宗师,甚至可当起“气韵”乃至“气象”一说。
他虽已入门,但好像,还差得远。
正失神,徐令秋见到宫七直勾勾盯着他胸口,若有所感低头一瞧,胸前衣襟被剌开一道细长口子,半边衣领下落,袒胸露乳。
难怪刚才感觉凉飕飕的......
宫七面露愧疚:“我再赔你一件....”
“.......不必了。”
...
人各有所长,纵观江湖数百年,也没出几位善百家武学的全才。徐令秋自小就知道自己的刀法天赋,仅限于义姐评价的“中庸”二字。对此,也没在意。
低头看着月色下的宫七,有些出神。
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实力却远胜,也不知咋练的。
这么多年江湖,算是白走了。
像是注意到徐令秋的打量,宫七抬头看了过来:“怎么了?”
徐令秋摇摇头,轻声开口:
“问的事,有了些眉目。
“当年的两国之战,造就一场'北乾南定',除了南陵山河沦陷外,蜀州也被裹挟其中。朝廷趁机收敛了不少江湖典籍,之后才有了镇压江湖的'绣衣吏'。那本《旧蜀听潮》,应该也被收进了北魏皇宫。”
顿了顿,徐令秋又道:“不过很大可能,被带到了陵京城。”
“为何?”
“因为半年前,有人在兖州用过这种'听潮'刀法,我还与之交过手......方才被点醒,这才后知后觉,你们的出刀招式有些相似。”
宫七没惊讶,合上书:“那人,是女子?”
徐令秋反倒诧异:“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是我师叔。”
“......”
有点儿乱。
“我的刀法就是师叔当年教的,这柄‘听水吟’也是她当年的佩刀......”
徐令秋摸着下颌:“那这本《旧蜀听潮》,难道在你师叔手中?”
宫七摇头:“师叔去了北魏好些年,我这趟出来,本是想找她问询此事,但一直没什么消息。”
北魏......
说到底,还是与那大长公主有关。
兖州护镖那位“不持刀胜持刀”的绣衣女子,似乎也跟着南下,不知是否也到了陵京城。
家事复杂,天色不早,徐令秋叹了口气,没再多问。
“这边没地儿住,下山又太晚了,看完书可以去我学舍。”
宫七点头应下:“好。”想了想,又不免奇怪:“你房内好像只有一张床,睡一起么?义弟。”
“......我找人凑合一晚就行。另外,能不能换个称谓?辽东那位义姐都没这么称呼过,挺别扭......”
义弟好像是有些生疏,宫七认真思索一番:“小弟。”
“再换个。”
“秋弟弟?”
“.......算了,你随意。”
...
到了亥时,两人下了楼。
宫七先行去了后山学舍,徐令秋则背着手,看着入夜后的南陵学宫。
夜色浓重,入目只有零星灯烛,墨瓦庭楼藏匿在一片阴影中。
转头再看扶珠山外,南陵王府方向。
虽然难以望见,可有了方才的一番感悟,徐令秋莫名生出一股冲动——换上夜行衣,夜探王府,查清有关他娘失踪的北乾真相。
可想了想,还是作罢......
南陵王府五步一明桩,十步一暗哨,他连宫女侠都打不过,若是被发现,怕是会被乱刀砍死。
最少不是现在。
听市井传言说,南陵王府里面有一座“禁鼎城”,大概出自“禁鼎一脔”一词。城内囊括湘迟宫、南苑殿等数十座宫殿,不比当今天子的皇宫差丝毫。
除了妃嫔宫女和江南少妇之外,甚至连龙袍龙椅,都仍私藏不少。
想想也正常,南陵国祚近四百载,如今的北魏立国却不过百年,定鼎中原更只有二十余年,底蕴如何相比?
即使当年北魏铁骑南下,劫掠不少珍物,余下所存,常人依旧难以想象。
北魏皇宫内还有天子皇子,南陵王府这么大的禁城里头,却全是女子......
不得不说,那位女王爷还真懂享受。
徐令秋轻叹一声,不再多想,打道回学舍搂宫姐姐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