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和她的哥哥也老了,现在刘七就如同他们的小辈,每天劳作耕耘。
二狗死的第七年,白莲也死了,这次不再是刘七埋的尸体,而是王麻子。
他把自己的母亲埋在了自己的父亲一旁。
当天没有下雨。
在晚上,王麻子来到坟前,给自己的父母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悲伤在夜色下彻底浸透了他,历史的长流终究洗刷掉了两个曾经轰轰烈烈的青年。
夜色里,他听到了窸窣,转头——刘七。
“刘爷……我……”王麻子还是跪在地上,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脸。
刘七坐在他一旁,没有跪拜,只是拿出了几个老物件。
一个木娃娃,一套布衣。
它们来的很朴实,一个是他给王二狗雕的,一个是白莲的第一套精布衣。
刘七总觉得这些东西碍眼,充满着令人厌恶的时间。
终于,他可以把这些东西放入时间的乱流,无影无踪。
过了一会,他带着王麻子回家,留下了一壶老酒与那两个物件。
伴随着蟋蟀的嗡鸣,他们回到了家中。
此时,他见到几个老头子围在那里打纸牌,于是他丢下王麻子自己去找了个位坐了下来。
他见到了,一个人是陈刹,一个是杨医师,还有一个是陈刹的表弟。
刘七在里面好像有些格格不入,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最应该加入的那个。
果然,生活还要过。
在纸牌的啪啪声中,笑声不断。
第二天一早,刘七就辞去了自己现今的工作。
王麻子还是与小时一样,看病赚钱。
不过此时他已然成为了医馆的主人,人们都尊他一声王医师。
杨医师不是没有儿子,而是他的儿子在三年前就调去打仗,现在生死不知。
战场至今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消息与要结束的前兆。
刘七按自己的经验算,大概要打个八九年。
此时年满六十的王医师在附近也算是一个老人,身体也越来越差。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也就是看到战争结束的通报。
那几个外国人还是一样的高大健壮,不过也有些驼了。
刘七还是那个刘七,主角还是一个主角,天地中孤独的舞者。
他从此就一直在家里宅着,住在山头,再也不管世事的纷扰。
直到五年后,他七十岁那年,他离开了这个山头,且留下了一张纸条——七去。
就两个字,在后来五年的时间里是刘七唯一给王麻子的信息。
王麻子后面的故事并没有他父母那么惊涛,只是经营着一家小小的医馆,等待着自己师父的儿子。
而刘七也踏上了航海的旅途,随着王二狗朋友的孩子,来到了世界各地。
他觉得自己是时候看看世界了。
这个自己生活的国,那个曾经住过的家,都变得和最早的记忆不同。
他清晰记得那个小村落在哪,当时拐了几个弯,走了多少路。
但当他回去的时候,记忆里的破土房已然变成了茅草屋,那坑的痕迹也无影无踪。
那个海滨城市的港口越来越大。
那船真的很大!大的看不到顶。
从下面的人如同蚂蚁,一个个搬着自己的货物,排成一列列队伍。
而这些年,朝廷对于海口的把控也越来越严。
外国的船只他一个星期只能见到那么一支、两支,他有点无法理解这到底在干嘛。
如果真这样的话,有可能那“上帝创造世界”或者“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那些来自其它国家的故事就会被这片土地的人遗忘。
其实忘了也没什么大碍,但那些奇妙的构思会让人感觉到生活的温暖。
那日他站上那港口的船边,没有人迎接与相送。
鱼腥与汗水交织在一起,混合着,揉搓着。
走在路上,刘七总觉得自己好似忘了什么东西。
哦!自己什么也没带啊!
上了船,他坐在甲板的台阶上,目视着港湾慢慢变小。
船帆的布好细腻啊!确实,比二十多年前细腻很多,也变大了很多。
三四十米的船在海上还是很渺小,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顺着海风,拿起自己带的唢呐,吹了一首哭丧的送行曲。
也是!他根本不会其它种类音乐,顺着海风,他也许只是想吹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