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在一阵沉闷的声响过后，黑夜笼罩下的北地森林地衣牧场上空突然亮起数十个有着亮黄色光亮的光球，如同火流星一般拖曳着一条条尾巴在夜空中飞速划过，然后向地面坠落。
“唝隆！唝隆隆……”
一个个橘黄色的大火球在那些光球坠落的地方闪耀开来，但又迅速熄灭。无数块夹杂着细碎金属片的碎石和泥土随着腾起的烟尘飞速散向四周。最终在坠落点留下一个浅浅的土坑，和空气中逐渐弥散开来的血腥气息。
“长老，我们……我们快顶不住了，敌人那个带着铁管和车轮的奇怪武器的威力简直堪比自然之灵的魔法！眼下我们根本没办法战胜他们。我们还是……还是撤吧！”
灰头土脸的祖特罗望着已经陷入火海中的北乌卓族塔纳部落分营地，大喘着粗气对他身边脸上流着血的赫图长老大声说道。
此刻无论是营地里，还是营地北边由塔纳部落战士构筑起来的临时防线中，不断在有叫嚷、呻吟和哀嚎之声传来，其中甚至还有小孩子和女人的哭泣声。
“好吧……你带领营地里所有还能动的族人，立刻渡过梅格里尔河东撤，向森林里的塔纳部落主营地靠拢！”
赫图用沉重的语气对祖特罗说道。
“我会带领我们族群里的战士们留在这里继续战斗，为你们撤离多争取一些时间！咳咳……”
“不！长老！要留下也是我带人留下，您带着族人们走吧！”
祖特罗握住赫图的手说道。
在他们二人附近，还有百十来名手持火把、弯刀、弓弩和木矛的塔纳部落战士。这也是这处分营地里仅存的还有战斗力的族人了。
而在这群塔纳部落族人北边将近一公里的地方，便是一大波的，在这轮炮击结束后，准备向这里推进的帕庭帝国陆军士兵。
就在今天午后乔装成北乌卓族人的汉娜被这里的塔纳部落战士关押起来之后，营地战士祖特罗便奉营地长老赫图的命令，带着营地里的几十名族人向北进行查探。以确认汉娜，以及另外一名塔纳部落族人克鲁格口中所提到的，他们在亚古契山南麓发现的那支所谓“奇怪军队”的动向。
祖特罗带人出发两个多小时后，就发现了在地衣牧场的苔原上缓慢向南行进的，由数百名帕庭帝国陆军士兵组成的前锋部队。
“这支军队确实奇怪，他们都很灰。”
这是祖特罗和他的族人们看到这支部队后脑海中产生的第一印象。灰色高筒军帽，灰色棉布军服，灰色的长筒军靴……如果不是身后背挎着的长条状物体是深棕色和黑色相间的颜色，这群北乌卓族人甚至会怀疑眼前这群士兵是不是刚刚洗过一次灰色的泥巴澡。
然而现实并没有留给他们产生更多想法的机会。
在祖特罗发现这支帕庭人部队的同时，对方在两翼随行的侦察小队也很快发现了他们。
“砰！砰砰！”
帕庭的侦查队士兵二话不说，直接抬起火枪鸣枪示警，以向大部队示意自己这边有情况。他们打算活捉刚刚发现的这一小股北乌卓族土着，以便可以更便捷地获取一些关于此地的信息情报。
祖特罗他们当然也没闲着，在迅速估计了一下自己这群人所面临的情势之后，便下令让几十名族人向不同的方向分散撤退，准备回到分营地里向赫图长老汇报他们观察到的敌情。
帕庭人看到刚刚发现的这股北乌卓族土着竟然逃走了，便从前锋部队中分出一小股骑兵进行追击。但因为对地形不熟悉，他们没能追上骑着驯鹿分开逃走的北乌卓族人。
祖特罗和他带出去的几十人都顺利地返回了北乌卓族塔纳部落地衣牧场分营地。
赫图在得知了祖特罗带回来的信息之后，便立即组织营地里的族人在营地北边的由地衣苔原、灌木和高原沼泽组成的方圆十来公里的区域里紧急布置了很多陷阱，并在每处陷阱周围都埋伏了一小批塔纳部落战士。
做为塔纳部落的长老之一，即使祖特罗带回来的信息极为有限，赫图也能够十分地肯定那支“奇怪的军队”绝对是一群不怀好意之人，是一群准备侵占他们家园的入侵者，是自己敌人。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打消对第一个向他们营地报告这个敌情的人，也就是汉娜的怀疑。
当他们的陷阱防线防御刚刚布置停当，帕庭人的前锋部队就抵达了最外围的陷阱附近。这让刚刚打算在营地里亲自审问一下那个异族人汉娜底细的赫图马上紧张起来。
不出赫图意料，帕庭人派出的几支侦察小队全都中了塔纳部落构筑的陷阱，在付出了几十名士兵阵亡的代价之后便不得不停止前进。
跑到前线的赫图抓住对方立足未稳的时机，趁着对方在陷阱埋伏下的幸存人员刚刚回到他们所属部队里的时候，又组织了三百多名部落战士用弓箭进行了突袭。仅仅用了不到十人的伤亡代价又获得了让对方几十人阵亡，超过百人受伤的战果。
而这批塔纳部落战士见好就收，看到己方突袭成功之后便全数后撤，继续分散隐匿在防线中的其他陷阱周围，等着敌人再次上钩。
帕庭人在短时间内接连吃了两次大亏，于是让前锋部队的士兵就地构筑防线严防死守不再出击，以等待后面大部队的支援。
黄昏时分，帕庭人在地衣牧场上行进的后续部队约六千余士兵携带辎重装备和这股前锋部队汇合。
当严阵以待的塔纳部落战士以为对方不过如此的时候，帕庭人的铁血报复便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一个个拖拖着火尾的小黑球从天而降，落进塔纳部落战士埋伏的陷阱防线里。
“轰隆！轰隆隆……”
密集而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大火球和烟尘的腾起，顿时响彻了这片苔原区域。
帕庭人的火炮兵对敌人有可能设陷阱埋伏的地方进行了一轮饱和炮击。
因为斯提姆在火炮相关生产技术上的革新，让帕庭帝国的重工业部门铸造出的各类火炮的性能和炮弹的威力都要普遍优于同时期欧陆绝大部分国家的同类型产物。
而对于火炮几乎完全不了解的北乌卓族人来说，这样的攻击方式几乎等同于魔法。
靠近分营地的塔纳部落族人在看到北边埋伏地那边所发生的事情之后，全都是一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被他们成功袭击两次的敌人竟然会有如此雷霆的反击手段。这甚至让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一度怀疑是不是自然之灵中的火灵在帮助他们的敌人对付自己。
第一轮炮击停止之后，被轰击过的地方已然变成了一片不毛之地，放眼望去尽是冒着小火苗和青烟的焦土。已经看不到一丁点儿活人存在的痕迹。塔纳部落族人布置的陷阱防线连同守在陷阱周围的所有部落战士也随之灰飞烟灭。
随后帕庭人的部队便整体向前试探性推进，而后便顺利占据了刚刚被火炮轰击过的地方，而后他们又如法炮制，继续用火炮开路。很快，由长老赫图管理的这处塔纳部落分营地就进入到他们的炮击范围之中。
塔纳部落的族人战士们迫于无奈，只得不断向营地方向撤退，并又组织人尝试从侧翼突击了几次帕庭人。然而对方没再吃之前脚跟未稳的亏，早就准备好火枪阵迎击，让塔纳部落没讨到任何便宜，反而又折损了数十人。
“听从我的命令！祖特罗！你马上带着营地里的族人们走！”
看到祖特罗不太愿意离开，赫图老脸一沉，甩开对方的手，大声向其嚷到。
“我既然是部落长老，就应该尽我做为一名长老的责任，现在正是时候。我决不会让你们年轻人留下断后的！”
“可是……”
当祖特罗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有节奏地微微颤动，而且一声比一声要明显。
“是大地巨人！”
做为北乌卓族人，他们对地面上发生的这样的颤动是再熟悉不过了。
“我们有帮手了！长老！自然之灵来帮助我们了，我们不用离开了！”
祖特罗和其他一众塔纳部落战士的脸上都露出些许兴奋之意。
“或许以我看来，你们还是有必要撤离这里的，赫图长老。”
此时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传到了赫图和祖特罗的耳朵里。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中午被他们关押起来的异族人汉娜朝着他俩缓步走了过来。她的脸上也带着伤，身上穿的北乌卓族毛皮毡服也脏兮兮的，甚至还有几处被火烧出来的小破洞。
“你是怎么出来的！是谁把你放出来的？”
祖特罗厉声向汉娜喝到，同时向身旁几名族人同伴示意。
“快把她抓起来！”
“等等。”
赫图抬手拦住了祖特罗的动作，然后看向汉娜。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异族人？”
原来在帕庭人上一次的炮击中，有一发炮弹落在关押汉娜的木帐篷外，爆炸产生的气流直接将那顶帐篷掀翻。
树枝和蓬草的缓冲再加上汉娜下意识的自保动作让她只受了些轻伤。但原本在这顶帐篷外看管她的两名塔纳部落族人却是一死一重伤。
汉娜刚刚从炮弹爆炸对她大脑造成的短暂懵宕中恢复过来，便看到这个北乌卓族营地已经受到炮火的攻击，眼中尽是四散奔跑和惊慌失措的人们。
看来自己之前向这群北乌卓人说的事情，还是没能够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以至于才遭此重创。
由于营地已经陷入混乱，所以没有人在意已经逃出来的汉娜。她查看了一下被掀倒的帐篷外那两名塔纳躺在地上的塔纳部落族人，摇了摇头，而后又稍微愣了一下神，便朝着北边炮火飞来的地方跑去。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这个营地即使有那个什么自然之灵的帮助，也未必能阻挡那群奇怪的军队太久。”
汉娜直视着赫图和祖特罗的目光说道。此刻她脚下地面传来的震颤感已愈发明显，东边远处的黑暗中已经出现了几个影影绰绰的巨大身影。
“你们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全都离开这里，到你们认为安全的地方去。”
“你可没有资格怀疑自然之灵的力量，异族人。”
听了汉娜的话，赫图觉得有些好笑。在扭头眺望了一眼几个身形轮廓已经变得愈发明显的大地巨人后，平静回应汉娜说。
“自然之灵的魔法所蕴含的力量是你永远无法想象和理解的。”
一旁的祖特罗和其他的塔纳部落战士们也都鄙夷地看着汉娜，无声声援着他们的长老。
“可那群能制造出漂浮在水里的大钢铁船，又能使用眼下这种可以落地就能瞬间爆发出惊人威力的大火球装置的奇怪军队，又是你们能理解的吗？”
汉娜心里对眼前这群愚昧无知、见识短浅的北乌卓人产生了可悲和无奈的情绪。
“在你们眼中，这些让人难以置信的现象不也和魔法无异吗？”
赫图闻言不禁愣住了。汉娜这番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能让沉重的钢铁在水里漂浮，能发射一种落地就爆的小黑球的铁管子，这些在自己看来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也只有用魔法才能解释了。
“呃嗷……”
“咚隆……”
突然，伴随着几声有力的长啸，大地再次传来一次恍如小型地震般的震颤，让在场的众人险些都摔倒在地。
地衣牧场分营地北边几百米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五个全身由岩石组成，身高超过八十米，体重可达上万吨的人形庞然大物。其中中间那个家伙的个头甚至超过了一百米。他们横着站成一排，拦在了帕庭军队和塔纳部落分营地之间。
虽然现在是黑夜，但无论是南边的塔纳部落族人们，还是北边的帕庭帝国士兵，都能清楚地看到那几个岩石巨人的身形，也都能感受到从那几个石头家伙的身上传来的强大威压。
“那……那是什么东西？”
此时在帕庭军队的某处火炮阵地中，有一个火炮士兵震惊地喊道。他身边的几个同伴虽然没有说话，但看表情也和这个火炮手有着同样的想法。
对于来自欧陆的普通士兵们来说，他们对魔法的认知也仅限于各种各样不靠谱的神话传说，要不就是马戏团里的魔术师运用某些障眼法来欺骗观众眼睛的小戏法而已。根本就没有亲眼见过这样实打实的魔法精灵，不，应该是魔法巨怪。
“不管那是什么！都给我全力开火！炸碎他们！”
震惊之余，突然有一个帕庭中校大声朝他们还有这处阵地中的其他火炮手们下达了命令。
很快，帕庭人新一轮的炮击开始了，目标全都集中在刚刚出现在他们眼中的岩石怪物身上。
“哒隆！嘭隆！”
之前开在地上的夺命火球花现在都在几个大地巨人身上绽放开来。烟火升起，碎石四散飞溅。
然而这些炮火的攻击并没有给那些石头巨怪造成很大的伤害。炮弹在大地巨人岩石身躯上炸裂的地方确实造成了缺口和裂坑，然而这些缺口和裂坑的大小似乎与炮弹本身的威力并不匹配。而且仅仅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受损部位的岩石又通过自动吸附周围空气中的灰尘和地上的泥土小石子重新填补，而后便恢复如初。
当然，对于这些现象，在场的帕庭人是看不到的。他们只是看到了五个被激怒的小山咆哮着迈着大步朝他们的阵地冲了过去，它们每一步踏下去之后都是一阵地动山摇。
这下位于军阵前方的帕庭军队懵了。他们临时建造的阵地只是用来防人的，而不是防这种会移动的人形山丘的。
五百多米的距离对普通人类来说或许有些远，但对于地灵大地巨人来说，也就是几步的事情。
这股帕庭军队的前方阵地顿时大乱，有燧发枪声，有炮击声和爆炸声，有叫喊声，有哀嚎声……
混乱中，不知道有多少帕庭士兵被大地巨人的岩石大脚直接踩成了肉酱。而每一只岩石大手也是一把就能从地面上抓起五六个人，然后像小孩子丢小沙包一样扔向远处。
就算侥幸躲过了大地巨人连踩带抓的攻击，也被因为溃散而慌不择路的自己人三三两两地相互撞在一起，狼狈不堪。
“看到了吧？异族人？这就是自然之灵的力量。“
赫图对脸上露出些许吃惊之相的汉娜说道。
即使相隔一公里远，在地衣牧场分营地北端的北乌卓族塔纳部落族人也能感受到敌人那边因为那五个大地巨人的手舞足蹈而有多么的混乱不堪。
“我们在自然之灵的保护下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祖特罗也得意地对汉娜说道，随即向身旁的一众族人同伴们发出号召：
“族人们！快跟着我去反攻那些可恶的入侵者！”
“还有，把她抓回去重新看押！”
这位人到中年北乌卓族塔纳部落战士也没忘了汉娜这位外族奸细。
“行了！都住手！”
就在几名族人战士将要上前抓住汉娜的时候，赫图忽然挥手制止了他们。
“您这是？”
看到长老的动作，祖特罗感到有点儿不明所以。
“不用再看押她了。”
赫图对祖特罗说道。
“还有，不要让我们的族人战士们再出击了。留下一部分没受伤的族人战士在这里防守，严密观察北边敌人的动向。其余人都回营地里处理伤口，清点损失，照看和安抚我们其他的族人。”
“好的，赫图长老。”
祖特罗盯了汉娜两秒，又看了一眼赫图，决定遵从长老的命令。
“你就跟我来吧，异族人。我现在想跟你好好聊聊。”
赫图又扭头看向汉娜说。
“嗯嗯。谢谢赫图长老！”
汉娜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回应说。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离开这里，趁着北边的几个大家伙们还有能力阻止那些军队。”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赫图平静地说道，随即向营地里走去。
汉娜则微微耸了耸肩，也跟着赫图离开营地的北侧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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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一下这里的气温，上尉。”
在阿塔霍兰冰川岛的某处冰岸和暗海冰原交界的地方，有四十多辆大雪橇刚刚在这里停下。随后呼啦呼啦地从雪橇上下来了小二百号穿着厚厚的灰色棉大衣，头戴灰色扁圆形厚棉帽的军人。其中有五个人的头上戴的还是拿破仑样式的中间凸起的黑色棉帽子。
冰岸西南方向大概有一公里的暗海冰面上，有五艘灯火通明的大型铁甲舰正呈“人”字形编队停泊在那里。
它们后方赫然是五条因为在暗海冰原上破冰行进后形成的航道，黑色的海水在这五条航道里不断地翻滚着，时不时地拍击在布满了大大小小碎冰块的航道边缘。
而这群人，正是隶属于帕庭帝国分派出来寻找可能存在的阿塔霍兰的部队中的一支武装探险队。
在他们当中无论军官还是士兵身上都背着一个背包，里面装着在寒冷的冰原探险时所必需的装备。身上背的长短燧发火枪也都做了尽可能多的防冻措施，以确保在低温环境下还能正常击发。
除了背包里的少量物资之外，他们还准备了十几个可以方便被人拉动的小雪橇，小雪橇上同样存放的是这些人用于进行此次行动的必需品。
“零下二十二摄氏度。”
有一个手里提着一个圆盘状酒精温度计的人朝刚刚问他气温的人说道。
“嗯嗯。”
问话的是位军官，他正手举一个小汽灯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冰川。表面遍布参差不齐的白色冰块的冰壁从冰川岛的海岸边拔地而起，看样子距离地面足有七八十米的高度。
“当、当……”
这个军官模样的人从身上摸出一把小锤子，敲击了几下冰壁上凸出的冰块，顿时便有些许冰渣应声掉落。
“这里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们沿着冰川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洞口之类的地方可以进入。”
军官收起锤子对身边的众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