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愣了一下,没留意到门背后居然有人。
农村的土房都造得差不多,是省内经典的排屋建筑的样式,得推开向内开的厚重双木门,跨过门口小腿一半高的门槛石,进来才能看到门后。
他们这儿平时没外人来,大家都在地里劳作,屋里也没人在。穷得叮当响,小偷看到都绕路走。偶尔倒是有几只不知谁家养的猫狗进来找东西吃。
“她是裕玲,是阿爸在南洋那边的亲戚。这是她……弟弟。”
太爷走了过来,拉住尴尬的‘两姐弟’:“大家都是亲戚,你俩叫我爷爷也一样的,这是你们的桂英奶奶,快喊奶奶。”
太爷在说什么?
裕玲?
她是裕玲?
小梁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小时候裕玲姑姑带她一块儿玩的画面,以及她五岁那年,裕玲姑姑去世的那天晚上,全家围坐在饭桌前一言不发的年夜饭。
所谓的姑姑,原来是自己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脑子里思绪翻飞,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地拉着儿子乖巧地喊了声奶奶。
这叫啥事啊,她太爷太奶成了她爷爷奶奶,她儿子成了她弟弟?
等会儿她儿子见了她爸和她叔叔还得管他们叫哥哥呗?
这辈分那叫一个乱。
太奶将信将疑,倒是在外人面前给了太爷面子,没再出声。
她拿着补好的衣服进了屋,嘴里还在小声碎碎念。
“阿爸死前就一天到晚念叨着什么‘南洋的子孙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来倒是来了,结果就来了俩小娃娃?好端端来这儿做什么,穷乡僻壤的,外头不够好吗,回来吃苦!家里可没钱养多俩孩子……”
小梁个子小,以前上了初中也常常被人误以为是小学生,太奶这么一说,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爸爱忆苦思甜,说做人不能忘本,因此每逢过年过节总给她们说历史。
她爸常说太奶为人强势又能干,实际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而太爷性格温和懦弱,却太固执死板,要不是家里有个霸道的太奶,太爷一家不知道被人欺负成什么样。
小梁看着太爷跟在太奶后头进了屋,俩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多时太奶就去收拾了两间房出来,还塞给小梁一罐跌打药和两套衣服。
和太爷太奶身上的衣服不同,这两套衣服没有补丁 。
小梁望着手里那支小小的圆罐红花油,心里一暖。
她太奶就是细心!
“你俩把衣服换了,换好跟着老头子一块儿下田去,我们家条件不好,养活不了那么多人,既然来了就得帮忙做事,可不兴吃白食。”
太奶说完,戴上草帽便出门了。
太爷忙过来安慰:“你俩别搭理你太奶,她就是嘴巴坏,没有恶意的。今年方朝两公婆摘柚花晚了,现在田里的秧苗还没插完,正在赶活,你太奶也是替他们急,秧苗再不插完影响七月份的收成。你腿都伤了就别去了,先在家坐着,擦点药油。”
“没事,我就蹭破点皮而已,等会儿换好衣服我带孩子一起去田里帮忙,您先去忙,不用管我们。”
“认得路吗,太爷带你们去吧?”
“不用不用,我们家的田在下坡岔路那左拐上去的最上头,我认得的。”
太爷还想说什么,已经走远的太奶转过身来喊太爷抓紧走,太爷只得先和太奶一块离开。
没等太爷走远,小梁就听见远处传来了太奶和她爷爷骂人的声音。
不好,该不是田里出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