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最美的遇见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宋.李清照
第一章云峰山初遇
有人说,秋天是一个浸在忧伤里的季节。
一片落叶一片秋,一点芭蕉一点愁。秋风萧瑟,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枯黄的叶子随风飘落,伤感像天边那层层叠叠的云朵,稠得化不开。所以,秋天总是让人怀旧,总是充满惆怅。
有人说,秋天是一个装满了浪漫的季节。
银烛秋光冷画屏,坐看牵牛织女星。秋夜微凉,牵着心爱之人的手,一起爬上高高的山顶,看那天边相依相偎的牛郎织女星,情话绵绵,衷肠互诉。心底的温暖,透过指尖传递给彼此。多么美好!如果可以的话,恐怕神仙也不愿意离去的。
我说呢,秋天是一个让人迷醉的季节。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秋韵深锁,神秘而又包容。它融合了喜悦和迷茫,融合了热情和落寞。就像在月光清冷的夜晚,客居他乡的游子,孤身难眠的时候索性起身喝一杯咖啡,极力在苦涩里品出淡淡的甜,丝丝的香。清风流转的夜色里,只有自己的影子相伴,四周的空气里飘散着咖啡浓烈的气息,醇厚的口感层次分明。一首老歌嗞嗞啦啦单曲循环着,让人想要流泪,却又让人不忍睡去。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这样的意境里,每个人都会陶醉的吧?
一九八五年,十月一日,国庆节。
秋凉,在一个多雾的黎明悄悄溜来,到了炎热的下午却又不见了踪影。它踮起脚尖掠过树梢,染红几片叶子,然后乘着一簇云彩掠过山谷飘然离开。
秋日,阳光温馨恬静,微风和煦轻柔;秋日,蓝天白云飘逸,田野遍地金黄。它送走了夏日的燥热,用凉爽诉说着闲适,用温润安抚着喧嚣。
“大海,我来啦……”
“云峰山,我来啦……”
午后的阳光洒在山顶,映在林间,暖暖的,亮亮的,灿烂而不燥热。自在闲适的游人,浓淡相宜的景色,一切刚刚好。
十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手拉手站在山顶最高处,恣意地喊着叫着,蹦着跳着。激情和狂放,吸引了周围游客钦羡的目光。尽情发泄之后,年轻人三三两两分散开来,或于溪边戏水耍闹,或于树下采摘野果。
青春的气息揉进纯净的笑声,随着和风飘荡在山间的每一个角落。风里,弥漫着淡淡的果香,还有金菊醉人的芬芳。千树万树的枫叶,层林尽染,漫山红遍。
云峰山,峰高入云,林深谷幽。春天,苍松滴翠;夏天,百花吐艳;秋天,霜染枫红;冬天,白雪皑皑。虽无泰山“五岳独尊”之盛名,却也是方圆百里之内最高的山。因为山上有“云峰石刻”而成为游人神往的地方。
登上峰顶,极目北眺,渤海湾畔的那一泓碧蓝,深邃闪亮,像璀璨的宝石镶嵌在大地母亲的胸膛。大海深处的那一座座岛屿,影影绰绰,虚无缥缈。
年轻人来自省卫生学校,九月初来到渤海湾畔的东莱县进行为期十个月的毕业实习。因为学的是卫生防疫专业,所以先在县医院实习四个月的临床科目,再到卫生防疫站实习六个月的防疫科目。
经过一个月的适应,现在生活和工作均已稳定。今天趁着国庆节放假,一起来县内最有名的景点游玩放松。
“你们快看,海里有一艘轮船,好大的船!”
站在云峰山八景之一“金龟探海”的巨石之上,第一次看见大海的陈志伟,兴奋得要跳起来。
“志伟,你以前没见过船吗?”站在身旁的实习队长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陈志伟。
“是啊是啊,今天是我第一次。”陈志伟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老家不靠海,又没有去海边旅游过。大海的辽阔和巨轮的壮观,只停留在他从电影里看见过的记忆里。
“这么可怜,你真是没见过世面。”实习队的队长刘明贤和陈志伟关系挺好,忍不住嘲笑他。
“本来嘛,我这是第一次看见大海。”陈志伟大大方方地承认。
“来来来,你看哈。”刘明贤双手按住陈志伟的双肩,左右转动他的身体,眼睛像一座雷达从左往右扫描着。
“这边是天津、秦皇岛,那边是大连、滨海市,再往远一些就是朝鲜、韩国。所以呢,渤海海峡是一条非常重要的国际航线,有大型轮船往来最平常不过了。”
志伟顺着刘明贤的指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十分崇拜地说:
“队长,你咋知道这么多?”
“嘿嘿,你忘了,我家可是住在滨海市,全国闻名的港城啊。”
“对对,我忘了你是大地方的人,俺这山沟旮旯的人可没法跟你比。”志伟也开起了玩笑。
“臭小子,咋了,不服?”刘明贤轻轻地怼了志伟一拳。
“我服,我哪敢不服?”志伟说的是真心话。他的家在金城县的一个小山村,而刘明贤的家在全国闻名的港城滨海市,他的见识肯定比自己多。
“看见远处的那一座座岛屿了吗?”刘明贤拉着志伟坐在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指给他看大海深处朦朦胧胧的一片小岛。
“今天哥哥心情好,顺便给你讲点你不知道的。现在咱们能看到的那几座岛屿,还有几十个咱看不到的小岛,就是唐山列岛,古称庙岛群岛,它们共同组成唐岛县。唐岛县是咱们滨海地区也是全省唯一的一个海岛县。”
刘明贤越讲兴致越高,大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派头。
“在唐岛,你可以东观黄海喷薄之日出,西望渤海雄浑之日落,北眺辽东半岛的老铁山,南瞻八仙相聚的望仙阁。唐岛不仅有迷人的山海风光,古老的神话传说,更有神奇的海市蜃楼。因为那里是秦皇汉武求仙觅药的地方,也是唐王东征的驻扎之地,所以被称为唐岛。”
志伟听得入迷,思绪随之翻腾,忍不住脱口而出: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你小子行啊,白居易的《长恨歌》张口就来。”
志伟为自己的激情难抑感到不好意思了。
“队长,我在想,这首诗里的海上仙山,说的是不是唐岛?楼阁玲珑说的是不是海市蜃楼?”
“也许吧。”刘明贤似乎被志伟突发的诗意感染了,随口念出诗的最后两句,然后对志伟调侃道:
“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在想绰约的仙子?”
不知为什么,刘明贤的话让志伟莫名地心跳加速:那些岛屿上面真的有仙子吗?虚无缥缈的仙境,怎么可以少了仙子呢?
这首《长恨歌》描写的是唐玄宗李隆基与杨玉环的凄美爱情,叙述婉转动人,刻画极其细腻。尤其在诗的结尾处,作者借助想象的彩翼,构思了一个妩媚动人的仙境,海上仙山,楼阁玲珑,仙子绰约,把悲剧故事的情节推向高潮,人物百转千回的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诗的最后两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成为流传千古的绝句。
先因唐王东征而有了唐岛,后因白居易的《长恨歌》而有了海上仙山,所以说,仙境即是唐岛,也是合理的吧?
想来,生命本就是一场宿缘,从起点到终点,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纷繁的尘世,因来过,故无悔。几多惆怅,几多惘然。什么剪不断,理还乱,也只为追寻这不解的宿缘罢了。
油然而生的感慨,令志伟沉浸其中而难以自拔。迷离的眼神凝望烟波浩渺的大海,他的思绪也随之飘向远方那一座座如梦似幻的海上仙山。
冥冥之中,似乎一切早已命中注定,一种无形的吸引力,将志伟的心神拉向远处的那一群岛屿。从这一刻开始,唐岛,作为一个仙境般的存在,便时时萦绕在了他的脑海,以至于凝结成一份虔诚的执念,深深地驻留在内心最深处。从今往后,于每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于每一个梦醒时分的清晨,无论经年匆匆,无论时过境迁,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个春去秋来,再也不曾放弃,再也无法释怀,哪怕伤到体无完肤也要坚守。
“将来,我一定要去唐岛看看。”似乎有感而发,志伟喃喃自语,声音很轻。
“你说什么?”刘明贤没有听清,正要细问,一位同学在远处大声呼叫:
“队长,你快过来啊!”
刘明贤和陈志伟闻声赶到几位同学的身边,急切地问道:
“怎么回事?”
“队长,出事了。”围成一圈的同学们一边回答一边让出位置。
刘明贤心里一阵紧张,作为队长,他负有保护同学安全的责任,他真害怕哪个同学受伤了。
从闪开的缝隙看进去,小溪边的草地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另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姑娘蹲在一旁,搀扶着她的胳膊,着急地对刘明贤说:
“我们来爬山,可是我朋友的脚崴了,走不动了,这可怎么办呀?”声音里透出要哭的味道。
“哦,你别怕,让我看看。”听姑娘这么说,刘明贤的心里暂时不那么紧张了。
转身看向坐在地上的女孩儿,刘明贤轻声问道: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我,就是不小心崴到脚了……”女孩儿声音细细的,好像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
“你确定只是脚崴了?没有别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