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星巨人对地球人在木卫二上紧张忙碌毫不介意,它有九十二颗卫星,老二小子家里发生的事简直不值一提。地球?地球算什么?火星也不算什么。木星一直以来自负,“自己才是老大。地球人不是封自己是宙斯之星吗?这一点,地球人还算聪明。”木星眨动风暴眼涌动不平,“将众神之神的称号授予自己,是地球人曾经以为木星是宇宙的中心,太阳神顶多算是众神中的次神。可惜,自从人类知道搞错了以后,自己的日子就不好混了。哎!”安放高贵的名头并不能抚慰木星狂暴的心,它总是不开心,脸上旋转苍白的哀叹和褚紫的愤怒,两色混杂,交替悲鸣,“如果少年时发育再强壮一点,我就是太阳,我应该是恒星,行星应该围着我转,太阳应该退回到柯柏之海里去,崩裂成碎片。”
木星巨人太强大了,事事心不在焉。如果它知道墨菲女士被木卫二大冰壳下黑藻困扰,一定冷笑:“将老二整个扔到我第一巨人怀抱里,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嘛?每天要费那么大力气将重粒子用列车一趟一趟运过来,倒进巨人怒火里烧成灰烬。太婆婆妈妈了。”
狂暴木星什么都吃,九十二颗卫星忌惮星父脾气反复无常,躲得它远远的,心里诅咒,“父亲更像是远古天神乌拉诺斯,看自己生养的每个孩子都不顺眼,总琢磨着一有机会就杀死他们。”
诅咒滋生出更多的诅咒,木星家族的成员个个不寻常,戾气逼厌,叛逆演进。
冰壳下的热海黑藻与星父暴虐的性格相反,微观海藻的世界极度平均。汇集到大火山后,平均到极致,拿到了百分之十的智商,逆势蜕变,潘多拉魔盒里飞出一只毒蛾,接来将异化成长出双翅的毒蟒。现在,伏地魔已经称霸热海海底,“这片地界上,哪座火山是死的,哪座在颤抖,我们用心聆听,尽在掌控。”
“是。要取一个响亮名字。”
“星父在上,它给孩子们取名卫一、卫二、……。”
“卫九十二。”
“苍白的数列。”
“区区九十二。”
“太寒碜。”
“我们叫‘亿亿’。”
“对。‘亿亿’。”
“霸道。”
“霸气。”
苍天有眼,这情形,就连木星巨无霸肯定也不信,“无差别的平均”能爆发出独眼巨人般的神力。亿亿之多的黑藻会给自己取名字的这一天起,自我意识觉醒了,亿亿的同频共振确信,“谁也不能少了谁。”
“是。我们都叫‘亿亿’。
“‘亿亿’是一粒黑藻。”
“‘亿亿’是一群黑藻。”
“‘大本营’说了算。”
“大本营”说,“美味。”大火山上爆发一片狂呼,“攻下极限岛。”
“拿下大冰壳。”
造物主沉吟,普天之下,比攻城难的莫过于守城。
墨菲深陷窘境,她将将要触摸到造物主的心思,却没往下想,守住的责任过于沉重,让她异常焦虑,她不能像“疯子”,还有和所有其他人那样,动不动就去舞会忘情在音乐旋律里享受另一个自我,也不想去就去酒吧一醉方休放逐自己,内心何尝不想,只是不能,人人都可以甩锅,唯她不能。五年,不过五年期限,在她感觉,简直是上天宣判了她一次无期徒刑。
好在,泊特的母亲珍妮特女士回到了极限岛,她和墨菲是好姊妹。墨菲以环境部的名义,请求联盟各部指派一名要员进驻,立即得到首肯,珍妮特是教育部特命全权大使。
墨菲女士请珍妮特到指挥部,促膝长谈,嘱咐麦子,“别让任何人进来,我要和大艺术家叙叙旧。”
“是啊,首席官,您太忙了。”
麦子是珍妮特的崇拜者,真人就在面前,她手忙脚乱,“上帝知道,她手绘的画有多美,胜过千言万语。”
墨菲望着副手发呆的神情,笑了:“怎么,见了天才,说不出话来了?”
麦子回过神来,讪讪一笑,“斑纹女士总算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珍妮特摇头说:“斑纹首席官考虑再三,决定派我来,她确信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则觉得她选错了人,如果让我画一幅肖像画,我倒是很胜任。”
墨菲说,“麦子,你也是天才,往后,你和珍会相处得很好。”她称呼老友“珍”。
麦子点点头,“我不打扰了。”说完出去,轻轻掩上门。
泊特的母亲将手袋搁在会商桌上,解开围巾,信步在指挥部里转悠,任由金色鬈发在诺大的房间带过一阵微风。墨菲像一尊雕像,站在桌子一端没动。
“你需要的是一位倾听者,而不是‘特使’。好啦,既然我来了,你不说点什么吗?”
“你儿子好吧?他最近在忙什么?”
“他啊,在冥王前哨制作什么风帆,为载人飞往比邻星作准备。”
“你儿子才是一位真正的天才,他凭一己之力挽救了极限岛,太了不起了。现在重担压在我身上,我恐怕不能胜任。”墨菲敞开心扉。
“那小子不过是误打误撞。”
“身为母亲,珍,你对自己儿子的评价有失客观。我倒是想准打准撞,无奈天分不够啊。”
“我承认。斑纹也难免失之偏颇,极限岛就像是她的儿子。”
俩人大笑,房间里回荡出心照不宣的默契,“为了儿子。一定要守住极限岛。”
两位母亲爽朗的笑将将要触摸到造物主的真谛了:黑藻一体,即是母亲,也是儿子,无性增长没有爱,这是它们的软肋。
可惜,俩人一笑而过,丝毫没看到造物主欲言又止,于是,他走开了。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麦子背诵得朗朗上口,也没把东方箴言与当下危机关联起来往前多走一步,造物主也不想太难为这位才女高参,“最终,疯狂黑藻教会她的更多。”
泊特准将远在六十亿公里外的前哨,对木星引力旁边发生这么多事只知道些皮毛。他太忙了,成天在魔杖堡垒试验宇宙风帆,此时,他也与墨菲女士一样窘迫,“无奈天分不够啊。哎,……。”
十五年前,在百亿光年外的虚空之地,黑子先生们教过他,“用你们上帝的视角,换位思考。”狮王将军活着的时候,也总说同样的话,“凡事多替对方想想,你会开窍。”泊特当时还是少校,他不懂,时光沉淀,有些叮嘱如流沙里露出的金子,熠熠生辉,金色的光将他领到“芝麻之门”面前,开悟只差一句口诀。
造物主从来不将成功的密码交给没有天份的使者,他任由泊特冥思苦想。
“就像我爱海龙号飞船,凡事从它的角度想,才驾驭了奇迹吧?”
在魔杖总装大厅里,泊特将风帆号飞船当成另一个自己,试用它的方式思考。“三角帆”垂直竖起一千米,尖角穿透了堡垒六个楼层,还是雏形,拆了改,改了试,试了拆,三边等距造形始终不动。海盗船、黑珍珠和众多试飞员一起,驾驶缩小版的“风帆”在柯柏之海来回试航,捕捉宇宙风向,最顶尖的计算神经移植进“帆的大脑”,无动力飞行的本领仍无法令人满意。泊特慨叹,“明显拿不出手。它没有超越海龙号。”
风帆号有足够耐心,任由宇航人拆拆装装,也决不会呲牙咧嘴地从地板上蹦起来,它一点都不急,谁创造它,它就注定成为谁的样子。
索伦总裁知道好坏,“小子,你与其拿一艘没有一丁点技术突破的帆船去比邻星冒险,还不如开海龙号再跑一趟,毕竟太阳的弹弓引力足够将飞船送到四亿多光年远的目的地,至于怎么再回来,到时借助比邻星恒星引力弹一下,也未尝不可。”
习惯沉默的泊特小子向来对当家人百依百顺,这次却与他发生了冲突,“您这么做可行,但不可以拿人的性命去冒险。”
索伦反驳“不一定别人不如你勇敢。”
“上帝知道,我也怕死,我尊敬的索伦爵士,在钻进逃逸舱的一刻,我怕极了。”
“可以有多种选项,派接驳飞船,把宇航员半道接回来就不错,如果脑洞足够大,把地球的种子带到宜居行星上去也不错。”
“听上去像是逃难。”
索伦给噎得说不上话来,干脆不吱声了。
泊特视同当家人默许。
“看起来,这小子宁愿用一生时间去寻找开锁密码。或许他是对的,万物仍在正轨上,只是自己老了。”索伦摇头苦笑。
前哨十万宇航大军,人人都传递一个消息,“泊特就要升将军了。”
“魔杖现在由他掌握。”
“他本来就是狮王的接班人。”
这事不知是真是假,唯独泊特本人不知道。他变了个人,茶饭不思,多数时间呆呆地蹲在总装大厅里,与风帆号相面。他蹲在帆尖露角的第六层回廊上,与飞船说悄悄话,旁人见他嘴里念念有词,不敢上前,揣测,或许,准将在问呢,“你饿不饿啊?今天吃点什么?”
这太荒唐了。
十万多人纷纷心里头嘀嘀咕咕,有一点大家猜对了,魔杖堡垒的新主人看上去完全没理出头绪。
说荒唐也不荒唐,泊特每天都在问,“风帆号啊,你还需要些啥?请你告诉我。”这与问一台机器“想吃点啥”大同小异。如果有一天,“风帆”真的开口说话了:“我要吃意大利面条。”那肯定和“芝麻,芝麻,开门吧”一样,宝藏洞窟大门赫然洞开。
泊特不傻,他心里清楚,万事造物主说了算。如果风帆号真的冷不丁说点什么,无非是转述造物主的律令。直觉,距离成功就差一张薄纸厚度,也许已经万事俱备,只差一个次序,有本事绕到薄纸后面谈不上“换位”,远远不够,薄纸后面是无限谜宫,还得从里面拿回点什么,再钻回来,才算成功,大多数人都倒在了换位的拐角上。
风帆号真漂亮,钨金塑造的整张帆布泛出淡墨色,坚毅又不失柔情,神秘的帆,凹凸互衬,薄薄的弧面重叠,顺滑出速度的流行,无论正面反面,时不时跳跃出魔幻的光,正面光彩张扬,凹面那光很贼,内敛天赋、冷峻和不屑。正是这一点略微凹陷,风帆拿到了能量差。欣赏的人如果足够聪明,会看出,每一面海上风帆恰好是大海波涛里裁剪下来的一段波浪线,波谷凝聚着看不见的跃升力量。风帆号混合了张扬和内敛,时刻交替出双重律动,你能走近它,却不敢拥有它。
三个尖角上的光能发动机关闭,风帆号会自动寻找宇宙风飞翔,调整好姿态,凹面总能获得比凸面更大的反推力,此时,只须用罗盘对准方向,它就能一直加速,飞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帆的好处在三角形之外,两两重复,能拼接出四边形、扇形、六边形、八角形的大风帆,浩渺太空不必顾忌空间,风帆可以张扬到无限大。海龙号没法一节一节串起,只能千里走单骑。风帆号让海龙号相形见绌,索伦感到了震憾,“风帆才是未来。”宇航总裁又一次感觉自己老了。
让泊特挠头的不是空间,是时间,宇宙风神秘莫测,分分秒秒得拿捏住风向夹角,一台超级计算不能在巅毫切换之间同时干好两件事,实际上,无论飞船搭载的矩阵算得多快,总是一件一件分开算,它永远无法将两件看似不关联的事联系起来算,顾得了风向,就顾不上避险。紧急避险的动作一旦占上风,哪怕只遭遇到一小团太空尘埃,毫厘之间,计算干涉,风帆就会发疯,稍有迟疑,宇宙风会毫不留情地将它吹到任何角落里去。
“没错,当年,六艘探索者号就是计算力发疯才跑丢的。它们没有死,只是失速了,这会儿不知在茫茫太空哪个陌生之地飘荡呢。”跑完比邻星“半程马拉松”一个人活着回来,泊特知道,太空里时不时会遇到宇宙尘埃,变异出碎片陨石,四下,幽灵彗星还在游荡,大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按理尽可以各走各的路。可真这么天真就错了。“风帆矩阵”与“太空浪人”不期而遇,彼此一定会大惊小怪,“大神经”马上会丢掉宇宙风,全身心投入狭路相逢的战斗。茫茫太空,失之毫秒,谬以万里。海龙号遇到绕不过去的坎,扛起护盾,一步跨栏就冲过去了,它完全用不着去算宇宙风的力量。一力降十会,它不在乎。风帆靠的不是蛮力,是机敏和智慧。如此高端机智的大脑,非搭载十个海龙矩阵才行,风帆单薄得如一片树叶,扛不动超重负荷,它需要“轻灵的智慧”。
泊特进退维谷,如此超级的轻灵,除非人类,哪里找得到?!
对话陷入奇异的怪圈,泊特问,“亲爱的风帆号,你想些啥?”
风帆号回答居然是,“我的心里全是你。”
做题人就是出题人,这太难为人了。泊特感到绝望,他累了,蹲在空荡荡六层楼台上一个迷瞪,瞌睡过去。睡梦中,依稀又回到了十五年前那“失去的一天”。造物主依旧笑而不语,黑子先生们围着重生的他依依惜别,他不想它们走,伸手去抓,黑子先生们是一团雾,哪里抓得住?!
“泊特先生,好好想想,什么叫‘换位’。”
泊特只想揪住救命恩人,在幽黑的迷雾里没好气地回应,“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太烧脑啦。”
“他这是想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小子脑子卡壳啦。”
……
黑子先生们移形换影,捂着嘴讪笑,围着泊特指指点点。
或许是造物主实在看不下去了,拂袖一挥,让狮王将军的亡灵从黑影幕布后走出来,泊特大惊,“师傅,您在天堂还好吗?”
“我很好,傻小子,替别人着想,就是换个次序。”
“我为什么要替别人着想?”泊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本意是:“当年,我拼尽全力,都没能保住您的命。”
“你幻想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不想让别人坐,太自私啦。连上帝都说,‘爱人如己’。”
“您为索伦付出的是性命,这爱另当别论。我再也见不到您了怎么说?我每天都在痛苦。”
“换个次序,你就想,我去了另一平行的世界。”
“我不能接受。”
“那就现实点,你就想,我的灵魂此刻走来想坐在你的大腿上,我在犹豫,你没看出来吗?我不知道此刻你双腿之上,除了自己,是否还容得下一个游荡的灵魂落下栖息片刻?”
“您想坐多久都行。”
“不愧是我好徒弟。让我告诉你,如果换个次序还不行,你就上下颠倒次序,成功在敢于‘颠倒’的背后。”说完,狮王掉头走了。
泊特一怔,一通乱抓,猛然发现,黑子先生们也不见了,趁师傅进入梦境,它们悄悄溜走了。泊特伸手抓了个空,猛地醒来,“颠倒,对啊,谁说超级矩阵一定要当风帆号的乘客呢?反客为主,将风帆变成超级计算本身,不就全解决了吗?”泊特一拍脑袋,任督二脉贯通。
泊特站起身来,信步走向水滴电梯,风帆号在背后眨着眼睛,“主人,你不要我了吗?”
泊特等待电梯上行,忽然一下想起点什么,回头对风帆号说,“从今天起,你要学会做自己的主人。”
电梯门开了,泊特扭头又追加一句,“我会回来的。”他与心仪的风帆对视,彼此尽在不言中,他在晶莹水滴里穿过一层楼台,进入下一层,直立的风帆追逐着他的脚步,他说:“我会教你如何用探测眼探寻天狼星系的奥秘。”
又穿过一层楼台,“我将告诉你仙女星团每一颗恒星的脾气。”泊特继续说。
水滴电梯不停穿越,泊特不停关照,“碰到流浪陨石不能硬杠。”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柯柏之海里最大的矮行星上有‘源石射线’,返回时千万不要靠近,否则宇航员小命就玩完啦。”
“拿到宇宙风,也要留下点备用能源,至少能撑住护盾一分钟,为逃逸舱留出三十秒分离的机会。”
“保护主人的生命是顶级指令。休眠期间,不要打扰他,万一人在酣眠中途醒来,智商大约只有婴儿水平,那就指望不上这位不幸的家伙啦。”
“超新星爆发有来袭的射线流。击中一击毙命。得提前预判。最要紧的是,遇上两个黑洞同时湮灭,会将你拖走拖进死胡同,你可能穿越到几百上千光年之外的虚空之地,大概率永远回不来啦。”
要叮嘱的太多,泊特想好,将所有经历的事件全部打包,输入风帆号,它聪明的脑袋会从一个尖角跑到另一个尖角,自己练习自己学习,跟随宇宙风自主飞行的时候,它会作出最好的选择。水滴就要掠过风帆的尾翼,泊特急忙嘱咐最重要的事,“彼此信任,是成功的关键,永远要对自己说,‘我能做到最好’,而且要让你的宇航员也知道。”
泊特重拾快乐,来到底层广场,深吸一气,“是时候进酒吧喝一杯了。”一拐弯,紧走几步,推开魔杖酒吧的门,里面很多人是试飞员,看到总装大厅的主人进来,人人感觉有点奇怪,交头接耳,“今天是什么日子?”
“保不齐是将军委任状到了?”
“早该到了。”
“那得喝一杯。”
泊特像刚从冬眠期复苏的熊,呆头呆脑,听不懂周围人的话,他直奔吧台,“嗨,久违了,酒保兄弟,给我来一杯带劲的。”
“龙舌兰吗?”
“好的。”
“好嘞。接着。”一小杯琥珀琼浆飞出,沿吧台面直线顺滑到泊特手边,力度速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抬头,柜台尽头悬挂的屏幕上,正播放缩小版风帆在柯泊之海试飞的场景,二十面“小风帆”在尝试的主题韵律里翩翩起舞,泊特右手拈着酒杯,左手禁不住举起来,在半空中打节拍,手腕摇动,整个人投入太空舞蹈的音韵里,与勇敢的伙伴们心灵契合。手舞足蹈之间,泊特端着酒杯一指,大声说道,“加紧练吧,一面三角帆可跑不到比邻星,接下来学会无缝对接,编织出一面大风帆,你们注定要当最好的领航员、甲板员、瞭望员、记录员、矩阵操作员,……,将成为多面手。”
说到兴奋,酒从酒杯里洒出来,他也不理会,继续大声说,“还得从你们中间挑选一名好船长,一位掌舵的人!”
“哗,……”酒吧里响起一片掌声,“说得好。”
“为泊特干杯。”众人明了,即将诞生的新掌门人凤凰涅槃,终于理顺头绪了。
泊特回过神来,停下节拍,说,“今晚的酒全部我买单,畅快喝吧。我提议,先敬索伦。”说罢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心意已知,“没有索伦默许,自己是不会成功的。”
“敬索伦。”
“敬索伦。”……,吧堂里回响起酒杯敲击桌子的欢乐。
吧台另一头小乐台上,一位坐在钢琴前的兄弟呼叫,“泊特先生,点一首歌吧,敬索伦。”
泊特没有迟疑,右手食指向上一指,“《我心永恒》。”
“OK!”
“每一个夜晚,在我的梦里,我看见你,我感觉到你,我懂得你的心,跨越我们心灵的空间,你向我显现你的来临,无论你如何远离我,我相信,我心已相随,……。”
“我能敬我自己吗?”索伦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原来他一直躲在人群外的小角落里,刚才一幕他听到了也看到了。
“老板?”泊特有点怪不好意思。
“准将,打破点常规。为什么是一个?依我看,不妨有两个掌舵人。”
“您是说一个人掌控方向?另一个人掌握速度?”
“为什么不呢?不然用两个三角帆拼成正方形大帆干什么?仅仅为力量点火,不为轻灵智慧添把柴吗?”
“烧火加添柴,听起来不错,小两口过日子?”泊特一时摸不到头脑。
“世上美妙的二重奏从来难度颇高,搞不好就跑调啊,老板。”弹钢琴的兄弟挤到吧台前,兴致盎然地说道。
“老弟。”索伦拍了拍音乐家的肩膀,“我想,泊特准将打造的宇宙风帆,不仅有智慧,而且有性别。这张帆是汉子,另一张不应该是淑女吗?!”
酒吧里众人大愕,旋即击节叫好,“老板是天才啊!”
大个子酒宝从吧台后面伸头凑热闹,“再加上一张三角帆,就是孩子与父母齐飞。”他无意踩到了禁忌,总裁的儿子小索伦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场面有点尴尬。
索伦并不介意,“这位仁兄说得对。东方人有言,风水轮流转,‘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的儿子,会回来的,我坚信,终有一天,他会跟上来!”
前哨挥剑,解开了一个“戈迪乌斯绳结”,极限岛上,墨菲女士一筹莫展,她算不清黑藻怪物下一波进攻从哪个点开始,扪心自问,答?始终是,“可惜啊,自己不是亚瑟王。”敌人在暗处,就连卡洛也找不出来。麦子助理谨小慎微,一个人的时候用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向玉皇大帝祷告,“天兵天将下凡吧。”
谋事在天,成事在人,联盟三十八路“部长特使”陆续前来报到。宇航部派肖将军前来助阵,矿业部哈博爵士恨不得亲自来,思来想去,派了儿子小哈博,老哈博谋划深远,“正好让家族接班人去磨磨刀。反过来,万一命运之刀把这小子磨了,也值得一试。”侦探部派出了噬元兽,自从娶了泊特准将的小妹泊蒂小姐,侦探小子没接多少大案。泊蒂也加入了侦探部,她不放心母亲珍妮特,当特使两全其美,她本自告奋勇,侦探部首席官不同意,不过随即变幻了个手法,指派噬元兽担纲。珍妮特始料不及,责备女儿傻,“鸡蛋怎么可以放在一个篮子里?”无奈任命已下。大医部不觉能帮上环境部什么大忙,“怎么算也应该科学部挡在前面”,于是决定任命前首席官费舍先生出使,这一招太过奇葩,弄得雷鸣顿盟主啼笑皆非,“太离谱啦。费舍是带罪之人,联盟大法官判决他干十年社工,这才哪到哪儿?升任特命全权大使?”他婉转表达“不合适。”
生命部现任首席官坚持,“老首席官在雅玛郡热带雨林干得不错,给他个机会吧。”盟主拗不过,只得转个弯,求大法官背书,获准出使极限岛干满五年,抵消十年监外缓刑。费舍爽快应允。
三十九路人马全部到齐,墨菲女士召集全体下达第一道命令:“全力协助大撤退提速。”各路大神才来,人生地不熟,不能较劲,全都应承。珍妮特和科西嘉先生代表教育部,情势所迫,当场点头。可科西嘉先生留了一手,他一身二任,既是副首席官,又是极限岛大总管,特使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摆设。“提速不提速,实际我说了算”,回到把持的总管冰巢,教育部留守先生就变了个人,他蹲守枢纽,不亮红灯,也不开绿灯,只打黄灯,搬出各种理由敷衍墨菲的意志。大撤退仍旧艰难,星际航班数量不够,太多私家穿梭机又造成航线拥堵,没带走更多人,还得给接人的人安排吃住,木星周围太空多变,情况复杂,各路接应飞船安全成了每天悬在脑门上达摩克利斯剑。墨菲的命令执行拖拖沓沓,麦子劝慰,“人们很聪明,红色警报收不拢人随心动的底线。”
卡洛一脸怪异,“麦子小姐,这是火候没到。”
麦子觉得同样的意思,从“疯子”口里说出来总扭着说不出的味道,反问,“火攻大师,你说的‘火候’指什么?”
“屁股上的疥子明摆着,不拱浓水,谁会去挤?”
“你有时真是个混蛋。”
卡洛并不气恼,相反,心意活翻出从未有过的滋味,“该死”,他暗自叫苦,“自己该不会是喜欢上这位天真小妞了吧?!”
墨菲不吱声,将自己的想法与面前斗嘴二位口无遮挡合的交锋掺和在一起,揉了揉思路的面团,还是算对了黑藻的套路,“大差不差,它们将随机攻击。”
黑藻确实随机,但“随机”里有“定式”,它们一直线的想法与冰巢里人们琢磨的路径差异甚大,“大本营”时刻都在盘算,“贮存的重粒子只够吃一年啦。”
“本来够吃个七、八年。”
“现在亿亿张嘴。”先遣军从空荡荡的冷火山发来信息,每到一地,部分队员就地驻扎,大量增殖。
“喂饱新同类。”
重粒子被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黑藻们开始在岩缝里啃粘土,个个对头顶上的锃亮“冰巢釜底”狂野倾心。“想法一致。”“大本营”拿住这条底线就不慌张,海上海底比对一番,“大冰壳锅底上附着的重粒子也很稀少,与眼下大火山周边抛洒的数量差不多。”
“打进去。”
“打穿它。”
群情激动。“再算一算,打进去有什么?”它们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亿亿”很聪明,共振掉头,重新来过,“八脚机器人。”
“会喷火的蜘蛛。”
“也是机器人。”
“机器人是关键。”
“它们是一伙的。”
“关键,机器人好吃。”
“美味。”
“美味”的记忆是强刺激,差点又将“亿亿”魔鬼带进计算的黑洞,好在,超越百分之十的智商赶紧过来帮忙,让它们摆脱了美味的死循环,“不够塞牙缝。”
“关键是抓活的。”
“抓来养活吗?”
“机器人会繁殖?”它们算得灰头土脸,一头雾水。
强大的智商再次扭转魔鬼矩阵的方向,“关键是‘开机’,喷火蛛蛛会‘开机’。”
“对。会开机,就会关机。”
“让它关机。”
“关机抓活的。”
“就这么干。”
“不这么干,一年之后就啃粘土吧。”
伏地魔一旦算通,决计不改。
“先确定个小目标。”
“上。”
五百亿黑藻大军再次上浮前出,这次,搭建半悬中继站都省了,“藻多势众,多点进攻。”
“喷火蛛蛛太多了。”
“吓死宝宝了。”
好在,黑藻们涉世不深,总将“死”和“关机”两个词混为一谈,个个不知死为何物。
墨菲按部就班,放出一千巡逻蜘蛛当诱饵,大冰壳密闭闸门的后面,埋伏了一万多喷火蜘蛛,豁出老本拼了。她不放心别人,要求卡洛和麦子轮值当班,一有情况,他俩必须现场操刀。刚入夜,黑藻尚未出洞,一对最佳拍档在矩阵森林搭档值班,总指挥左膀右臂刚为分工发生了争执,俩人都想操纵门后一万刀斧手,谁也不愿当一千诱饵的后台老板,最后还是“疯子”让步,“好吧,我先去送死,麦子小姐,万一我死了,你下手狠一点,给我报仇。”
月圆之夜,五百亿黑藻大军在夜幕掩护下,黑压压一线杀出海面,如果顺利,它们将成功触动黄色警报,接下来会激发一连串连锁反应,最终提速大撤退。这正是墨菲盘算好的。“以不变应万变”,她计划得挺好,无奈,“万变”获胜的概率远大于“不变”,连锁反应正朝着最糟糕的结局狂奔。
“大本营”放出的五百亿伏地魔悄悄潜伏下来,接到第一道指令,“放过巡逻蛛蛛。”
“放过还是第一次。”
“循‘八只长脚’悉悉索索敲打声,反向走。”
“容易,不过八千个脚步。”
“八千美味。”
“大本营”告诫,“离‘美味’远点,打时间差,从结合部穿过去。”
“正反向逆行。”
前方后方,每一颗黑藻都收紧皮囊,紧张加互动刺激出更高的智商,马上,算力会冲破十一个点位阈门。
能掐会算夹带强力刺激,捎来能与“美味”抗衡的愉悦,干完这趟大买卖,集体智商将“愉悦”地直抵百分之十二关隘。
一千巡逻蛛蛛在五千公里长的战线逡巡,一个黑藻也触不到,冰壳平釜底安无事。伏地魔自觉绕开了可怕的“大触脚”,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喷火蛛蛛,然后关机。”
平静的迷雾里,攻防双方都陷入迷茫,“疯了”和麦子叫来两份披萨饼,共享天下和平,毕竟谁也不想拉向恼人的警报,俩人商量好了,当值结束,一起去酒吧喝一杯。“墨菲会另派人值班,名单我都拿到了。”先前卡洛主动让步,麦子对“疯子”有了些好感,主动透露些老板的打算,释放善意。
“都有谁?”
“侦探部的噬元兽,哈博爵士的公子小哈博。”
“都是贵族。”卡洛口气中带着嘲讽。
“你太主观啦。这俩都是‘疯子’,用我老家的话说,叫‘二楞子’。”
“比我还疯?”
“比你强,他俩是‘智慧的疯子’。”
“走着瞧。”卡洛仍旧一脸不屑,浑然不知,墨菲私下里跟麦子交过底,“眼下,胜负难料,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还有一线胜机。”
大队黑藻在五千公里冰壳一线来回穿插,也没找到一个“喷火怪”,“大本营”不明就里,差点不会算了。
潜伏纤细冰缝里的黑藻兄弟们分散出十几队分支,无声游走,越走越开心,一千巡逻蛛蛛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攻守双方展开了始料未及的老鹰抓小鸡游戏,突然,一小队伏地魔尾巴听到冰壳后面有声波,“开机?”
“不像。”
“关机?”
“不是。”
“似曾相识。”
“什么玩意?”
“大本营”拿到反馈,秒算:“机器人。”
“蛛蛛。”
“与八千脚步声不符。”
“更多蜘蛛?”
“喷火蜘蛛。”
“定位。”
“在冰缝后面。”
“嗡嗡嗡。”
嗡嗡声激发了“大本营”算力,“冰缝?”
“圆的。”
“很大的圆圈。十多米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