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上下已经剩不下多少好肉，可即便如此巡猎的光芒也倾向霍云儿。

只要能回到现在…只要能到那个地方……

时间规则好似被激怒了，愈加狂暴的浪潮接踵而至。一朵浪花跃起，带走了他的腹腔。

霍雨浩与山河社稷图失去了联系，它不知被冲到何处。

时间浪潮并不会抹消霍雨浩和霍云儿以外的东西，他并不用担心那边的安危：“快了！就快了！”

他在欺骗自己。

就像越过终点线追着他的洪水也不会止步，不论逃到何处，宇宙的法则都会到来，让不该存在的永不存在。

再打开一扇门，外面却只有无边无际的浪涌，近乎机械往里冲的霍雨浩被拍了个正着。

他看见自己粉身碎骨，只剩灵魂飘荡。而霍云儿的身体未伤分毫，灵魂被推出体外。

霍雨浩和未过来的霍云儿，不杀错，不放过。

巡猎之弓撑开几倍于之前的光幕，守住了最后的底线。无论如何，他的灵魂与意志绝对不会受损。

可霍云儿就没有那么幸运，没有任何手段的她被水流裹挟，送入无底深渊。

休想！

霍雨浩扑了过去，抓住她魂体的手腕，连带着自己都被拖下去一截：“就只差一点了！不要死！”

一只手握住巡猎之弓撑在半空，另一只手死死抓着霍云儿。一切景象都不见了，什么风景都没有意义。两人正在坠向的地方，是令他心惊肉跳的无边黑暗。

下面是什么霍雨浩不想知道，时间的规则只会让他从存在变为不存在，而等着霍云儿…霍雨浩母亲的，是比魂飞魄散更要残酷的覆盖！

冰冷的尸骨能够复生，破碎的灵魂可以重聚。但一碗孟婆汤下肚，于人间重走一遭，再仙的灵丹妙药也救不回原本那个人！

霍雨浩使力，却没法拉动霍云儿，只是僵持在这里：“你到底发什么疯？！”

“我没有发疯。”

他都被气笑了：“我们的肉体都没了，灵魂也岌岌可危，这就是你想要的？”

“是啊，我做到了。”像是不知道后果那般，她平静地笑着，“恭喜你，小雨浩，你自由了。”

“我不要这种自由！我想要什么会自己取！不需要谁来牺牲！”

不详的预感应验，如果他不在此挽留，这便是诀别。

他为主动赴死的霍云儿而悲伤，为她不做解释就行动而愤怒，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血脉的束缚而欣喜。却唯独，没有为自己将要消亡而恐惧。

为何如此，霍雨浩已有决断：“你在看着对吧！回答我！”

黄金树根从虚无之天垂落，缠住了他。

果真如此！本该如此！

即便没有巡猎之弓，星球都会出手违抗宇宙意志，在他灵魂彻底消失前救下。

这样，就……

树根的蔓延，在包裹住他抓住巡猎之弓那只手后停止了。

“为什么？！你也救救她！”黄金树根不再回应，“喂！你给我……”

“雨浩，已经够了。”霍云儿的慈爱如此刺眼，“就让妈妈再任性一次吧。”

“谁要听你的屁话！”霍雨浩歇斯底里地喊着，“我可是十七岁的未成年！要任性也是我来！”

“可你刚才还说自己是大……”

“我不管！小屁孩给我闭着嘴待一边去！”霍雨浩快要疯了，语无伦次，“想要我永远为你而战也好，想要我帮你吞下整个宇宙也罢，我全都答应！快救她！！！”

无人回应，救命稻草慢慢沉了下去，再不浮起。

“好好听妈妈说，行吗？”霍云儿温柔地笑着，“有的父母把孩子当成自己生命的延续，希望孩子按照他们的喜欢的道路走下去，达成他们永远没法去往的未来。而这只是权宜之计，最为完美的，是真正重来一次。”

“……”

“那个女孩，尚且年轻的我。她会喜欢上正确的人，不被别人压迫，不用忍受饥饿疼痛，不会早早死去。这样的人生，只会在妈妈梦中出现啊。”

霍雨浩已经没有心脏了，但他仍会心痛：“我……”

“你想让她重新回到地狱吗？”

霍雨浩又怎能说出一个“想”字？

“我不配做个母亲。”霍云儿哽咽着，“我的孩子从出生起就背负起我给他遗留的痛苦，小时候是，长大也是。直到最后的最后，也成为你的绊脚石。”

“我不承认！”霍雨浩怒吼，“背负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我不觉得累不觉得苦！”

“就是因为你如此坚强，妈妈才会这么愧疚。这个世界上，有比我更适合成为你母亲的人。”霍云儿抹去眼角的泪，“好了，我们终究要去往各自的该走的路。”

霍雨浩咬紧嘴唇：“再等一会吧，再…多等一会。”

“既然不想分别，你愿意让霍雨浩和戴雨浩跟着妈妈一起走吗？”

“什么？”

“抱歉。”霍云儿的眼中满是愧疚，“我擅自将他的名字加入你的，现在，把它还给我，好吗？”

少年的灵魂怔怔无语，良久：“好，我把它们……都交给你。”

“知道吗，你出生的时候眼睛就是睁开的。在那个夜晚，你看向世界的眼中倒映着漫天星星。”霍云儿绽开笑颜，“霍雨辰，这就是你最初的名字。”

“是吗，原来是在这里啊。”少年恍然，抓着霍云儿的那只手的魂体断开，“母亲，你不会孤单一人。我对你的爱和思念，永远与你同在。”

直到最后，霍云儿还为他的伤痛心疼：“再见，孩子。”

“再见，妈妈。”

手臂彻底断开，霍云儿的笑容离他越来越远，消失在虚无中。

“再见，霍雨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