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慈绕了条小道,故意从二姐身后出现,拍了拍她的肩。
“二姐,在这里做什么?”
二姐吓了一跳,懊恼地抓住英慈,上上下下一顿搜,从她袖子里摸出木棍,就跟碰到烫手山芋似的,急急扔到一边。
“你还敢装!大姑娘家,青天白日跟人在大街上动手?”
英慈知道二姐熟悉她的性子,也懒得藏着掖着了:“我没用刀枪,已经算好了。小时候英非俊吵不赢我,就把我推倒在地。如今他天天花天酒地,路都走不稳,我天天和泥踩泥,身上有的是劲儿,还怕打不过他?”
“胡说!不怕被捕快抓了去?”
“英非俊得罪那么多人,谁怀疑区区一个弱女子。况且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放的是暗棍,不会被人逮到把柄。”
说到这儿,她想起自己虽然出了口气,但英非俊分毫未伤,不知在哪里活蹦乱跳呢,多少有些懊恼。
二姐无奈地摇摇头,拉着英慈回家:“别在英非俊身上花功夫了,还明月坊的债要紧,待会儿我再陪去见王妈,看她手头有没什么才俊。”
顿了顿,又叹气:“现在只有委屈你了。女人怎么就这么苦,不嫁人被别人家欺负,嫁了人被自家人欺负。”
这点英慈也清楚。
当年她爹娘心疼大姐,舍不得女儿远嫁,就找了个上门女婿,也就是英慈大姐夫。
这姐夫进门后跟佛似的,自己儿子女儿吃喝拉撒全然不管,偶尔心情好了,才撸起袖子去哄孩子睡觉,可没唱完一句童谣,就倒床上,睡得那叫一个比猪还死。
呼噜声震天。
向她爹娘伸手要钱却痛快得很。
唯一的用处是她爹过世的时候,大姐夫抬了棺,外人知道大姐有男人,孩子不是拉屎拉出来的。
二姐喜欢看话本子,没事就坐在院子摇椅里,将《梁祝传奇》摊开放脸上,边晒太阳边想着那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情爱,见大姐成婚后四年,像是忽然老了二十岁,还称赞大姐夫性子好、不打她、是良配……
心登时碎了。
话本子里的痴男怨女,原来全是骗人的!
这世上只有懒男傻女。
她把上门说亲的全拒之门外。
这一来流言四起。
姑娘到了年纪不嫁人,怕是生性放荡,早就尝过千百男人滋味。
跟伙计、姐夫,甚至父兄,怕是不干不净。
那其他男人摸她一把不是伸张正义、为民除害么?
隔壁村子就有个二十岁姑娘,就是这样被逼得上了吊,尸身扔山坡上,被雨水冲烂了,露出一截截惨白骨头,还有人指指点点——
看,这老女人被我们说中,就是做了缺德事,才羞愧自尽。
二姐只能装病。
又怕装重了,连累英慈也嫁不出去,便谎称自己摔了腿,留下病根,出门都得拖着脚走路。
这才叫媒人和那群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消停。
英慈心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浸了臭水的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