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胡子打着红彤彤的灯笼,加上被身后的月光拉出好几道影子,带着一群名捕缉拿逃犯般的声势浩大。
褚奇峰紧张地蹲在箱子背后,竖起耳朵,听他脚步声靠近,就小心翼翼扯着英慈挪脚,躲开他的视线。
英慈几乎被褚奇峰搂在怀中。
他微垂眼眸,便能看到她鸦羽般的睫毛,小巧挺直的鼻梁,细腻柔软的漆黑发丝,以及洁白如玉的脖子。
瓷娃娃一般。
却有香香软软的呼吸与他的纠缠在一起。
褚奇峰心跳乱了,恍恍惚惚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骨,和臭烘烘的男人不太一样,慌忙松开手。
这想法太危险了!
难道是杜焕义反反复复说他表妹与他生的一样,所以产生幻觉么?
如果这样都能动摇,那自己进入国子监的决心,岂不是个笑话?
英慈倒是不知道褚奇峰的胡思乱想,见程大胡子跟得紧,对褚奇峰比划了个手势,意思是她引开程大胡子,褚奇峰找机会逃走。
褚奇峰愣愣地盯着英慈,面色绯红,完全没明白她在说什么,英慈只能抓起他的手,快速在他手心写字。
这下褚奇峰更觉得手心发烫,赶紧缩回手,摇了摇头,又竖起两根手指,意思是他放学后挣了两张“明德券”,能比她多扣半次。
英慈可不想欠谁人情,跟他一样,重重摇头,结果胳膊肘往后靠,不慎碰倒一口箱子。
程大胡子顿时被那声音吸引,骂了声“小兔崽子,看我逮不住你”,就朝他们匆匆走去。
千钧一发之际,英慈瞄到那箱子盖被砸开,露出一块白布,慌忙抓起那块布,而后跳到褚奇峰背上,将两人裹在白布之下,张开双手做出抓挠动作,指挥褚奇峰朝大门冲,同时发出女子尖利的哭声。
“啊啊啊啊我死得好冤啊。”
“我的脑袋呢,我的脑袋在哪里?”
褚奇峰觉得这法子荒唐又好笑,可时间太短,他没时间和英慈商量,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抓住她的大腿,将她顶到肩膀上坐好,硬着头皮,从程大胡子身边冲出去。
程大胡子本想逮住调皮的学子,没料到一抹比他高出两头的白影忽然掠过,吓得抓着灯笼跳到一边。
“什么东西!”
英慈和褚奇峰趁机没命地跑出仓库。
到了拐角处,见程大胡子没追上来,英慈赶紧扯掉那块布,而后从褚奇峰背上跳下,便将那块布塞进衣裳,边狂奔回寝舍。
寝舍里其他人已经入睡,英慈赶紧摸到自己的被窝,钻进去,将白布从衣裳里拿出,七手八脚塞到褥子下,这时听到褚奇峰收拾妥当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终于松了口气,闭上眼睛。
哪知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鼓声,接着是程大胡子怒气冲冲的大嗓门。
“所有人立即出来集合,我数到十,若是谁还没出来,‘明德券’扣五张。一,二……”
英慈心中暗骂了一句,只能假装揉眼睛起身,和其他人在门外站成一排。
大家此时的样子都不体面。
有的蓬头垢面,有的打呵欠,有的手上脸上还有墨渍,似乎还在抄书……
“夜里仓库有东西被盗,现在要查是谁做的。”
程大胡子挑着灯笼,审视的眼神,伴随着摇曳的烛光,从他们脸上扫过。
学子们白天见识过程大胡子的厉害,有几名还去找山长告状、要求换一名教习、没能成功,只能压低抱怨的声音。
“书院连让我们睡个好觉,都做不到么?”
“当我们是奴隶呢!”
“一定是学子么?说不定是其他人呢?”
程大胡子冷笑两声:“本来以为你们只是不懂事的竖子,没想到还有人装神弄鬼、违反书院的规定,是谁做的,赶紧站出来,免得耽搁大家睡觉。”
褚奇峰汗水刷刷往外冒,正要走出列,就被英慈扯住袖子。
英慈冲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们只是过去看画,又没带走什么东西,用来扮鬼那张白布,逮着空还回去就是。
程大胡子在一行人面前来来回回踱步:“敢做不敢当是吧,那好,每个寝舍的舍长告诉我刚才谁没在寝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