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慈激动地嚷嚷:“你哥怎么能这么说?到底是不是亲兄弟?就算他貌比潘安、才高八斗,也不能这样打击别人呀。”
二姐虽然私下对她嗤之以鼻,连一颗花生米都要和她抢,但在外人面前,正儿八经说起她,可是会两眼放光,提一堆优点呢。
比如性格直率,有责任心,力气很大,长得不错,制瓷厉害,吵架无敌……
她有样学样,将右手高高举起,让褚奇峰看清,而后竖起一根根手指,鼓励他道:“你在书院学习数一数二;看到我有困难就出手相助;搜集了不少好字好画……”
褚奇峰见她认真地夸奖自己,眉头逐渐舒展开,嘴角也慢慢勾起笑容。
“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只要有人自称书法家,或者画家,说自己怀才不遇,我就忍不住买他们的字画,留他们在别院常住。爹娘给我的银子,都花在这上头了。我爹气得骂我败家子,差点没把我屁……”
他本来想说“屁股”,但瞄到英慈那秀气的背影,就觉得自己粗俗了,改口道:“皮实的腿打断,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就像是看到墨宝斋的墨宝一样……”
“怪不得兄长也嫌弃我,将我送到明德书院,他学识渊博、才华横溢、秉公任直,不到二十就中了状元,怎么会有我这种游手好闲、胸无斗墨的胞弟?”
他从腰间摸出一块瑞兽纹白色菱形玉佩,反复摩挲。
“这是兄长送我的,让我随身携带,告诫自己君子当如玉、温润而泽,但我每每看到它,只觉得自己是家族之耻。”
谈话间褚奇峰不知不觉朝英慈靠近。
惊觉碰到她的肩膀,他呼吸陡然变得粘稠,手心不自觉出汗,怔怔地握紧玉佩。
英慈却不自觉往边上挪开。
她知道褚奇峰并非真的讨厌这块玉佩,或是对兄长不满,否则也不会在书院让学子们上交随身物件的时候,偷偷将玉佩藏在身上了。
但褚奇峰那溺水之人寻求救命稻草的语气和眼神,让她不知所措。
见地上有两块泥巴,想来是伙计担柴时鞋底带的,她茅塞顿开——
罢了,罢了,她在水中拉过他一把,或许在岸上,也能稍微帮帮忙吧。
于是不嫌脏地将两团小泥渣捡起,对褚奇峰说明道。
“你何必和兄长比较呢,人就像是泥,五花八门、各有其用,你看这块泥巴,粘性强,更适合做造像的衔接处,这块硬度高,做瓦罐好些……”
“而且瓷器烧制作时,有的坯子要放在窑内前面,有的要放后面,还有放上面、下面、左面、右面的。”
“若是你没成型呢,或许是放的位置不对,也或许是时间没到。说不定等你进了国子监,做官,编撰大典,看多了字画、墨宝,心中那股占有美物的欲念,就会消失不见了。”
英慈自觉不会安慰人,她最熟悉的只有瓷器,于是结合过去娓娓道来,嘴角掠起,渐渐抹去褚奇峰心头阴霾——
或许自己来书院最大的收获,便是认识了“杜焕义”。
他激动地将她一把抱住。
“谢谢你,杜焕义。有你在我身边,我或许任何事情都能做到。”
然而下一刻,就感觉胳膊传来剧痛,低头一看,是“杜焕义”用指甲掐他。
“杜焕义?”
英慈毕竟是女子,哪里受得了男子如此贴近自己,用力推开他,掷地有声道:“光说不行,我有个法子,今天可以让他好好练练。”
“ 你若想到‘墨宝斋’,就深呼吸,忘了它,若还是忘不掉,就说出来,我狠着劲儿掐你一次。如此几轮下来,你一听到‘墨宝斋’就觉得痛,定然不想再买什么。”
英慈提到“掐”,兴奋地笑,手隔空一抓。
褚奇峰光是看,都止不住头皮发麻,呲牙咧嘴:“此法甚好,往后每想到‘墨宝斋’的好,就会变成‘杜焕义’的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