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来,夏言与嘉靖虽思想观念并不统一,但多少形成了些君臣默契。
他向上瞧了一眼,把握好节奏,缓缓说道:“自昨日收到皇上的口谕,内阁便召集了六部大臣和文武将官,对收复河套之事,进行了深入的商议,直到昨晚深夜,才策定出稳妥且统一的意见。”说到这里,他拧过头,看向了后方的六部官员,“现在,各部来说一下商议的结果。户部先来吧。”
首先谈的就是钱的问题。
“户部已经和工部商议核定过。”户部尚书看一眼夏言后,便开始汇报,说话的速度也比较缓慢,但更像是死板的汇报式言语。
“边防开资,曾铣报上来的开资一概属实,共计军费三十六万两,现我朝国库钱粮仍有富余,加上即将进入秋高粮足的时节,支撑三边战事,只要能在半年之内,取得胜利不至于导致国库空虚。”
接着兵部、吏部还有朱希忠等人,嘉靖向来不会插嘴打断臣子的讲话,但往往会在最后,给出一个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定策。
“内阁与兵部的商议也有了决策,三边兵丁不足以谋全局,可暂由山东布政司调深处内陆的,青州左卫等卫所兵力北上支持,也不至于伤损沿海布防。”
“......”
“刚拨二十万两,又要三十六万两......”听完各部的意见,嘉靖念叨几遍,见到一向跟夏言唱反调的严嵩,就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面无表情的问了句,“严阁老,你为何不说话?可有什么意见?”
“老臣无甚可说的了,夏阁老带领阁部大臣商议,也不要老臣参加,既然他们都说得这般好,那老臣也只得同意了。”
“夏阁老,可有此事?”嘉靖本是要听严嵩唱反调的,没能如意,侧目看向夏言。
夏言当即站起来,大声道:“明明是严阁老自己不愿参与进来,平时需要别人叫?哪次你不是主动掺和进来的?
那日我们去朝房商议你又不是知道,可你怎么不来,还径直回了家?陛下,实非臣不让他参与,是他严嵩自己不愿参与的。”
嘉靖见他如此应激,还是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淡淡的说道:
“既然有人没有参与,那便就是说,此事商议得还不够详尽,内阁再回去重新组织商议吧。”
夏言态度依然强硬,直言不讳道:“陛下,收复河套之事宜早不宜迟,迟恐生变,万一错失战机悔恨晚矣。”
嘉靖终于是皱了皱眉头:“现驱逐河套逆贼,出师果真有名?士兵粮食果真有余?战争一定能够成功?一个曾铣何足以谋全局?如败之至三边生灵涂炭又该如何?”
“为驱逐逆贼、收复国土出师何须有名?士兵粮食不足,曾铣不是正在向皇上求援?至于战争能否成功,陛下根据他以往的战绩,自然可以轻易判断得出来。”
夏言毫不避让的继续据理力争,旁侧众人都觉有些汗流浃背......
与此同时,皇城之外,徐正卿已经进入缓行状态。
今日由于是休学日,他也不怎么急着回去,跑完之后,便往南边走,不知不觉中,竟走回到了会试期间长住的路段。
心中也是好奇,当初自己租下的那个院子,有没有被别家租了去?
怎知寻到门前,竟发现,那院子中还真就有了新的租客。
“难道是入京驻学的儒生?”徐正卿下意识觉得,这是被他的名气吸引过来的住客。
可惜墙体颇高,门面也掩得十分紧实,大庭广众的透过门缝去看院子中的情况也不太好,如此想着,也只能是上去敲门了。
听得门板“笃笃笃”响了几声。
“来啦!”
里面的人当即就给了回应,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娘,徐正卿心中正盘算着,过了一阵,木门果真被打开。
开门的赫然是,出落得一副亭亭玉立模样的沐青筱,她今日仍是主白副青的打扮,腰间束带,不去刻意追求将胸襟勒得鼓胀起来,让人看起来颇为舒服。
大抵也没有想过,敲门的人竟然会是徐正卿,一时间,自成了互觉惊讶的画面。
“租下这院子的人,不会......”愣了半天,徐正卿问了句。
沐青筱伸出青葱纤柔指了指鼻子,看表情还颇为得意。
她性子一向活泼,先前与徐正卿的两次见面,多少是掺杂了一些别样的情愫在,真性情没得以完全展现,这厢旧地遇旧人的情况下,倒是少了许多遮掩,更显几分可爱。
沐青筱试探性问道:“这院子被我买下来了,进来坐吗?”
徐正卿摇了摇头:“不了,我这出了一身汗,本就是想来看看,这院子被谁租了去的,倒是没有想到是你。”
“你怎么每天早上都这样,是被什么人追么?”沐青筱想起初次见到他的场景,又忍不住扶着门,往外面巷道看了一眼。
“......这个日后有机会再慢慢跟你解释吧。”
“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徐正卿又问了一句。
“不是啊,还有秋儿跟我一起的,她出去买早膳了。”说着,沐青筱轻吐雀舌,依稀可见娇嫩如玉,俏脸泛红,道,“我比较贪睡,所以起来得比较迟了。”
徐正卿不可置否道:“行吧,我还说你如果一个人要注意安全。那没事我先走了。”
说罢,便要走。
沐青筱急忙追问道:“诶,徐公子,我爹上次便说要请你吃饭,你要不要去呢?”
徐正卿没来由想起,当初王建跟他说的苏州会馆的投资人,竟和他那晚在那位马夫口中了解到的那位家主十分契合,这才问道:“你父亲可住在苏州会馆?”
“是啊,你怎么知道?”
“听朋友说的。这样吧,上次恩荣宴后走得匆忙,今晚我亲自登门去拜访他。”
沐青筱当即就应了一声好,还非要问了他的住处,派马车过去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