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谢尧涣家一进层的一间房坐定,黎禾不谈租房,而是先谈起了办学。黎禾认为武昌学风浓郁,求学之人众多,师资也强,办学是个好门路,但办学规模多大,投入银钱多少,每年收取学费多少还得仔细算账。谢尧涣点头称是,说道:“初步定下招收一百人。”
黎禾说:“我家办有私塾,十几个小童两个先生,租讲堂二间,一年花费二十几两银子。你一百人规模分六七个层次,按租房算的话,一年至少花二三百两银子,如果学生住宿,起码还要加宿舍费用三十多两银子。”
谢尧涣说:“黎大东家看来蛮懂办学,你说我收取学费多少为好。”
黎禾说:“我认为办私学也是生意,我是按做生意的方式来考虑的,谈不上懂办学,但学费收多少我不懂,我家的私塾不收费。”
“哦!”谢尧涣继续说道,“这个,我不租房,打算买房作讲堂、宿舍,但按黎大东家刚才讲的,投入的银钱还将增加,没有这么多钱如何是好。”
“可减少投入、增加来源呀。”黎禾说道,“缩小办学规模,招收一半或招收三十人,相应的投入会减少。增加银钱最直接的是把你现有的住房出售,可得二百多两银子。”
谢尧涣急忙说道:“房子只租不卖,请不要再提卖字!”
“嗯,还有一法。”黎禾说道,“是近些年兴起来的典房,比较适合你现在的这种情况。此法目前在苏省、浙省、鲁省采用的比较多,汉口也有商家在采用,谢家主可否也采用此法。”
谢尧涣说:“这个典房听说过,但具体是个什么东西还不太清楚,你讲来听听。”
黎禾稍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就是房主一方把房舍典押给另一方使用,换取一笔房银,议定年限,到期归还房银,收回原房舍。双方要议定典价、典期,由中人见证,签订契约。”
谢尧涣问:“这个房银或典价怎么确定?”
黎禾答:“一般为房价的一半,也可协商为房舍全价。”
谢尧涣问:“还有什么约定?”
黎禾答:“典期满后,房主将房银归还使用方,即可赎回房舍。到期不赎,使用方继续使用。使用期间,使用方无须交付租银,房主归还房银时也无须偿付利息。典期内的房舍大修由房主承担,小修则由使用方自理。”
听罢,谢尧涣说道:“典房的确适合我现在的这种情况,可以试一下。但我只典门面、一进层、二进层,这个典价你们出多少。”
黎禾说:“按房价一半为七十七两银子。”
“咦!”谢尧涣不解道,“你们是如何算的,我倒想知道。”
黎禾示意包铁石回答,包铁石上前一步,说道:“这处房舍是谢家主七年前二百四十两银子买进的,门面加四进层共五幢房,每幢房划四十八两银子,前面三幢房价一百四十四两银子,一半则为七十七。”
谢尧涣有点吃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包铁石正要回答,忽听得街上人声鼎沸,脚步咚咚,似有千军万马经过。好大的动静,隔了门面房都传来声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谢尧涣马上叫一个丫头出去看看。大家乘隙喝点水,说点闲话,站起来动一动。过一会,丫头回来,说道:“是江对面汉阳制铁局的几百号役工,因三个月工钱未发,聚众过江到省衙申诉,经过我家门前。”
待外面声响平息,谢尧涣说道:“我们继续,刚才我问的你们还没回答。”
包铁石接着回答道:“不瞒谢家主,我们到武昌府衙看了你原来的房舍登记。”
“哟!”谢尧涣说道,“你们手眼通天呢!”
黎禾说:“我们生意人,银钱的来去要理清,盈亏账要算清楚,不然血本无归,喝西北风呢。”
停顿一会,谢尧涣说道:“典价按房价一半算太低,可否按全价算。还有,典期多长时间。”
黎禾说:“这个典价提到九十两银子,你看如何。这个典期要长一点,我们要求为二十年,可否。”
谢尧涣说:“典价还是太低,我意是全价,你们再考虑一下。典期呢长得一点,十年如何。”
双方又议了半天没有结果,眼见日头西沉,夜晚将临,人也昏昏沉沉,谢尧涣说道:“时候不早了,明天再议吧。哎,这个典房契约你们手上有没有,我想看看,参详参详。”
黎禾回应道:“我们里有个大户做过典房,他手上有契约,我今晚回去可以找他借来一看。”
谢尧涣点头,说道:“你们先回去,晚上我再想一想、算一算、捋一捋。”
黎禾起身告辞,谢尧涣送到门外。包铁石说吃了晚饭再走,黎禾说回家吃,包铁石只好送黎禾到汉阳门码头,目送黎禾一行乘船离去。
在船上,黎禾对赵心晓说道:“前年,我们里的吕大户做过典房,请我作中人见证,你去找他借契约用一下。”
赵心晓点头应允,须臾,黎禾又说道:“呃,这个吕大户太过谨慎,恐不会让我们带出契约。洁儿你跟着一起去,如果不能带出契约,洁儿你就抄写一份。”
到了汉口上了岸,黎禾回家,赵心晓、俞冰洁也没吃饭,直接去找吕大户。回到家,天色已昏暗,黎禾见一人在厅堂椅子上靠着打盹,走近一看,是张莺莺,身上盖着披风。黎禾把她叫醒,说道:“莺莺,天都黑了,你还来干什么。你是有身孕的人,可不要到处乱跑。”
“夫君你回来了,叫我好等。”张莺莺说道,“下午,武昌那边的伙计过来说你亲自去联系分店之事,我听后本想过去与你汇合,但时间太紧赶不赢,我就直接到这里碰你,看有什么吩咐。”
黎禾说:“莺莺你有身孕三个多月了吧,要少操心多休息。刚才是不是睡着了……我听说你孕期反应大。”
张莺莺说:“嗯,有时头昏,身体疲劳,记不住事,想睡觉。”
黎禾拉起张莺莺的手,说道:“明天的事叫牛师爷过去就行了,以后茶店的事你也可交由牛师爷他们去做,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劳神费力的。今晚回你房间休息,我陪你说说话。”
谁想第二天一大早,张莺莺还是与黎禾、赵心晓一道,冒着寒风一同过江到武昌府。谢尧涣见他们来的如此之早,不禁说道:“真是一日之计在于晨啊!”
先是赵心晓把俞冰洁抄写的吕大户典房契约递给谢尧涣,谢尧涣仔细阅读契约,又思索一会,指着契约说道:“典房之法甚好,我们可以照办。”
接着,双方又议典价、典期。谢尧涣提出他家房舍地段好,典价应为房舍全价,按这个典价,典期可延至十五年。黎禾认为房舍已旧有折损,不能是全价,建议典价一百两银子,典期延至二十年为好。谢尧涣昨晚匡算了办私学需投入的银钱,觉得一百两银子不够,有缺口,于是坚决不同意这个典价。黎禾只好逐渐加多典价,逐渐试探,到了一百二十两银子时候,收住不再上加。快到中午,谢尧涣开始松口,黎禾也退了一步,顺着提高了典价。
最后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前面三幢房舍的典价为一百三十两银子、典期为十五年。稍后,双方签订典房契约,谢尧涣请本甲甲首为中人见证,并签字画押。契约一样二本,一本谢尧涣收执,一本黎禾收执。双方商定,前面三幢房舍今天下午完成腾退,明天上午黎禾方交齐银子,谢尧涣方同时交出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