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里回到岛上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房间里的灯还没有开,王哥和刘叔肯定是出去还没有回来,我快步回到屋里,把东西放下,打开灯,脱掉救生衣和雨衣,让紧绷着的身体得到片刻缓解和休息。我坐在沙发上,只有一盏孤灯陪伴,一瞬间感觉到有些孤单,在船上待了一下午肚子不争气地叫个不停,让我大脑更添一片烦躁。过了一段时间,见王哥他们还没回来,我也没有看电视的心情,索性沿着崎岖不平的路走到了老张他们的窑洞。老周和老常还在江边船上整理渔网,老张正借着屋内透出的光亮在门口的矮凳子上一手抓着刀一手抓着鱼,在宰杀大麻哈鱼,老张看见我走过来寒暄了几句,继续低头收拾他手上的鱼。我跟他聊着天,推门走进屋里面,一进门一股热气扑面,屋里白天烧得坑,整个小屋都被烘烤的很温暖,我直接坐在床上,不一会儿全身都热起来,尤其是屁股,这样的冷天待在有炕的屋里很幸福。
我发现每一个抚远人尤其是当地渔民都练就了一项很厉害的做鱼技术,岛上没有过多的佐料,只有必要的食用油、食盐、酱油,最多再有一些干辣椒、花椒,老张在我面前的砧板上熟练地将宰杀好的鱼肉、鱼皮、鱼架分隔开,鱼肉被用来做生鱼片、鱼架和鱼皮用来炖,再加上前几天腌制的大麻哈鱼鱼块儿,不一会儿三盘鱼肉做好了。鱼肉出锅的时候,老周和老常正好整理完渔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屋里面,他们在门口脱掉身上的水衩,简单的洗了一把手,围坐在炕前的方桌上准备吃晚饭。房间不大,弥漫着鱼的香味,掩盖住一切不愉快的气息,屋里暖和,木门的窗子上沁出水滴,蒸熟的米饭晶莹剔透,我的肚子早已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噜”叫个不停,大麻哈鱼太诱人。在老张的热情挽留下,我嘴上说着不吃,屁股却不自觉地坐到了饭桌前,四个人把着桌子四个面,劳累了一天的渔民终于有了片刻休息的时间,他们自觉地从身后掏出几瓶啤酒,用筷子顶端熟练地撬开……坐在屋里,穿着薄衬衣,吃着白米饭,尝着马哈鱼,喝几口啤酒,聊着趣事儿,屋内有灯照亮每个角落,屋外漆黑一片,偶尔有风吹枯草声。
这是我第一次在“窑洞”里吃饭,也是最后一次,那天晚上大家聊得很好。窑洞里的生活验证了王哥常说的“冬暖夏凉”,虽然没有我们的房间干净、明亮,但在野外这里算一处最好的去处了,它能够在寒冷的夜晚给人以温暖,在饥寒交迫的岛上给人以饱饭,这里做得鱼不比县里饭馆里差,正是这种原生态的环境下才能够做出这种原生态的味道。老张做得大麻哈鱼很纯正,保留了大麻哈鱼最自然的口味,掀一片鱼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慢慢回味……
王哥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吃第二碗饭,东北大米很香,我在黑土地上吃着产自北大仓的米粮,遥远的故事历历在目,现实似乎比故事更有趣,我可能错过了那个年代,但却迎来了属于自己年龄的黑瞎子岛上的最好的时代。我们就是这样不经意的聚在一起,又共同经历着有趣儿的故事,而后没有挥手,没有告别,没有再见,我们平静的分别,或许再也不见,却难以忘怀。
回去的路上有些黑,加重了脚下路的不平整,出窑洞背对着灯,只能借助前面房屋透射出来的亮光,老张把我送到门前,扭身回到房间把床头的手电筒拿到手上,执意把我送回到房间,我们俩相差十五六岁,却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脚下的草茎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变得乖巧,秋季匍匐在地面上没有了生机,踩上去软软的在夜里发出“沙沙沙”的响声,这个时间的小虫早已躲藏了起来,草叶上没有了夏夜的热闹,偶尔在不远处茅草丛中听到几声虫鸣,最后还是淹没在了水声中,这段路不长,他说着我静静听着,除了他的话还有岛上夜的动静。老张把我送过草丛,送到门口亮光更亮的地方,他谢拒了我的邀请,转身打着手电筒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他们太累了,辛苦一天的人最容易入睡,很快他们的窑洞里就熄了灯,我没有凑前,但我知道那里会传出三个男人熟睡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