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我是穿梭于黑、乌两江的,从黑瞎子岛到通江口跟随着大麻哈鱼的行踪和它们被捕捞上岸的状况。刘哥赶着夕阳照例把我送到了黑瞎子岛上,在夕阳落幕前我登上了老张的渔船。黑龙江上的大麻哈鱼的确没有乌苏里江丰盛,一条江一条船一张网远不及一条江多条船各个网的产量,渔船上的景致反而更加别致,我站在船舱迎接着夕阳,他在我眼前散发出诱人的光芒,把整个江面笼罩呈一片金黄,如果不是有波浪吹动着船体摇晃,真以为自己行在原野的大地上。它距离自己很远又像挂在天地交接的地方,远处的天低垂在江面上,天际中绵延的云朵变得很柔软,好像天冷了专为黑瞎子岛盖上的一床棉絮,让人倍感温暖。我兴致勃勃的伸出了手,想要把夕阳夹在指端,它在指尖跳跃,变得更加活泼。我伸出手掌把夕阳托住,怕它降落的过于迅速。老常是热爱生活的,他却随着夕阳过早的陨落,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他看着我在船上把玩着夕阳,禁不住地与我分享他的快乐,并且饶有兴致地指导我怎么才能够把夕阳衬托的更绚丽,老张和老周只会缩在船上看着我们傻笑,丝毫没有自己的浪漫。
夕阳还是不顾留恋的溜掉,燃红了大半边天,整个上空变成通红的一片,迅速烧到了我们头顶上,我们加足马力也逃不出它的蔓延,它点着了江水、点着了渔船、点着了船上的我们,我们甘心情愿的被点燃。身边的一切还未燃尽,远处刚竣工的“东极宝塔”亮起了灯,我们顾不得身后燃烧殆尽的云朵,全被灯光所吸引。浩瀚的黑瞎子岛,多少年来夕阳西下陷入一片黑暗,岛上的一切生物躲在了黑色屏障里做着迎接日出的睡眠。东极宝塔第一次照亮了渔船返航的道路,有了宝塔再黑也不怕迷失方向,我们奔着宝塔向而去,宝塔的灯光倒映在水上,仿佛一下子又多了一座水中塔,两座宝塔交相呼应,老常也开始挪动起蹲了半天的身体,站在船头欣赏光影,他直直的望着远方,脸上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这是我在岛上经历的最完整的一次航程了,也是最后一次与三个渔民在一起,我看到了他们脸上流露出的笑容,虽然有疲惫但却能够让人感觉到踏实。不久后老常就要走了,伴着最美的夕阳永别了这片江,这次航程成了他留在水中的最后倒影,就像那燃烧的天空,虽然预示着天气转暖、雨量充沛、生物茂盛、蓬勃生机的时期即将来到,但他却等不到丰收的喜悦。渔船靠岸,我没有在岛上更多的停留,赶着时间回到小城,老张他们是很晚才回去的,老常在家休息时突发疾病,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最爱的那片江都没来得及再多看一眼。我再次见到老张的时候已经过了好些天,那时候他们已经转到了乌苏里江上,老常离开后,他们又有了新的搭档,他们在乌苏里江起航,随着大批的捕捞渔船撒下生活的新希望。
夕阳西落,我们将以新的希望来迎接第二天的日出。有些事物失去了永远也不可能再拥有,有些人失去了永远也不可能再相守,我们更加有勇气来面对自己的生活,因为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希望和可能。最后的夕阳我们不再坚守,我们渴望新的日出。新的一年我们满怀希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