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研究?”
“关于中国古代玉石源流的考证。”
“这些不是有人做过了吗?怎么你又跑去搞这些?”
“我翻古书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些漏洞,所以到苍平来看看这里会不会有相关的资料。”
“你今天用我的名头干了什么事情?”
“我在一个古董店里,看到一块奇怪的玉,想找老板问问那玉是从哪里得来的。店里的那些售货员他们都不知道,我要找老板他们说老板忙,不方便。我才用了你的名头把他给找了出来。”
何程自小给何远优渥的条件,可实际上很少关心何远的事情。听何远给了他一个合适的理由也就不再追究。
何远走得这几个月来,这是第一次给何程打电话。何远不知道自己在何程心里到底处于什么样的位置,能让一个父亲,在儿子毫无音讯的几个月里,从不问津。
何远想,大概这就是为什么他会相信陌生短信发来的消息,奔波几个月来查找谜团。
何远开始回忆往事,小时候,父亲总会把何远带在身边,亲自送他上学放学,中午一起吃午饭,放学回来,父亲处理公司的事务,何远坐在一旁边写作业,边听父亲训斥员工。小时候,父亲是他心里的英雄,他管理着好几十号人,让他看着又是羡慕又是佩服,他那时候就想长大以后变成父亲那样的人。
随着他慢慢长大,他的眉眼渐渐清晰起来,有时候父亲会看着他看得出神。大概是自己和母亲越来越相像了吧。说到母亲,何远上大学之前,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与自己很像是什么样子。家里没有摆过母亲的照片,也没有父母的合照。
何远上大学以后,一天在家里闲着无事,跑到父亲的书房里翻看一些老书。书房里大多摆着的都是跟古董,经商之道相关的书籍,只有书架最上面摆着一摞旧书。小时候何远个子不高,就没有看到过这些东西,稍大点就很少到父亲的书房里来了。
他没有想到父亲还是这样一个恋旧的人,转念一想也许是一些古籍罢了。虽是这么想,何远还是借着凳子拿到了这些书。
书的确是古籍,书上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何远仔细看了一下,大致有三种笔迹,一种应该古人写上的,毛笔写作的蝇头小楷,一种是用自来水笔写上的,仍旧看得出苍劲的笔锋,这该是一个男人写的,但不是父亲,父亲的字他是知道的,拘谨多于飘逸。还有一种字体也是自来水笔写的,娟秀工整,一看就是出自女孩子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母亲。
何远无意翻看那些古书写了什么,他随意在书架上翻了翻,剩下的几本也都是古籍。只有最下面一本稍稍新些,何远把它拿出来翻了翻,这是一本大学的课本。何远记得父亲没有读过大学,他翻到扉页,扉页上工整地写着夏景二字。
夏景是谁?他带着疑问,继续翻动书本。慢着,他把翻过的书页拨回去,看到一张旧照片,照片已经微微发黄。一个女孩玉兰花树下,甜甜地对着镜头笑。鹅蛋的脸型,纤细的眉毛,秋水般的双瞳,隔着照片与时光何远都能感受到眼神的灵动。女孩纤瘦,一只手扶着树,一只手垂在腰际。照片背面写着夏景,摄于一九八六年五月十九日。
何远拿着照片,走出了书房,对着镜子比较了许久。大概这是母亲,眉眼间有三分相似。
这是何远第一次看见母亲的样子。父亲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过母亲的事,他直至现在才知道,母亲叫夏景,是一个美丽温柔的人。他拿着照片陷入沉默,他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父亲要对他隐瞒着母亲的事情。
就这样他在院子里坐了许久,直至夏日的曙光在西天悄悄散尽。他把照片依旧放回了书里之后,又默默走到院子里坐了许久。
何远回来了,像往常一样带着一身的烟酒脂粉味。何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习惯了父亲这样的行事。尽管何程在外面养着女人,但他从来没有把她们带回家过。何远想大概是父亲对母亲还念有旧情。
何远开始回想是什么时候父亲对自己疏远起来的,好像是读初中的那几年。那几年里何远身高疯长,声音变了,眉眼也开始有了变化,好像从那时候起父亲就让他的司机接送何远,也很少跟他一起吃饭,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刚开始的时候,是一天不回家,后来是两天,一周,一月。何远上大学以后,他不知道,何程还有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