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姓宋，记得礼数，万万不可得罪人。”

凌先生细细叮嘱，生怕陈衍有半分礼数不周。

“知道了，知道了。”

陈衍不耐烦摆摆手，虽然他们这店是靠宋先生罩着的，但也没必要这么战战兢兢吧。只是求一卦而已，就凭自己和宋先生这关系，哪有求而不得的道理？命都能给你从黄泉里捞出来，只是区区一卦，问题应该不大。

“我还是不希望你主动接触他……”

凌先生话音还没说完，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草”（一种植物）。

街道上各家店铺都打上了灯光，表示开门迎客。只有大胡子的肉摊和于老头的棺材铺潜伏于黑暗中，大胡子倒好说，不做外客不开夜市也说得过去，但于老头确实太懒散了，生意不好也不能这么散漫。

陈衍脚步加快，这时候快些去渡口截宋大师，待会就能快些回来做生意。

“奇怪，还真有不知死活的找半瞎子算命。”

刘半瞎子桌前的板凳上坐着一位客人，看不清楚形态，只能依稀判断是个汉人。就在陈衍往半瞎堂内打量时，半瞎也刚好目光投射到了陈衍身上。

应该只是巧合，这大晚上呢，他能看见个啥。陈衍额头上冒着虚寒，一定是被他上次给卜出阴影来了，回去得好好补一补。

再往前走就变得有些惊悚了，街两边插着供奉过路野鬼的香火，纸钱随风飘舞飞转，神婆的咒念声如影随行。

这老太婆又在招魂了，陈衍摇摇头，总有人干着用寿命换钱的活。估计又是哪个不肖子孙追问死去长辈家产分配之事。

街北当铺的生意依旧红火，黑白两道通吃的生意能不好吗？这地方可以说是鬼街最为神秘的地方，据说世界各地的鬼街都有这么一家当铺，可当万物，寿命，冥器，福禄，只要你有，他们就敢收。

这家店的背后老板可不简单，连鬼街这几位摆渡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把生意做到五湖四海的人，陈衍想想都佩服。

渡口处依旧人来人往，黄衣摆渡人嘴里叼着草，手上握着长杆，他的船上已经坐着五位客人了，只要再凑够四个人，或者再过半炷香，他就出船了。

陈衍毕恭毕敬地点点头，对方嘴巴往船上努了努，表示让他上船。

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坐船，陈衍找了个凉快的地候着。

刚才和他打招呼这位摆渡人算是陈衍比较熟悉的一位，姓名不详，是一位鬼街人人皆知的狠角色。

他可以算是鬼街的一道最为致命的防御。所有人都知道，鬼街最有特色的一道防御就是裹在外头这层常年不散的大雾，外头的船根本绕不开这层雾气。

但这层防御并不是坚不可摧，鬼街历史上就有人闯过这层大雾。真正令人胆寒的是河水里成千上万只水猴子，在水下被缠住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传闻这些猴子就是这位黄衣摆渡人所养，每月初一十五，他都会在渡口投下大量牲口喂食这些水猴子。

每位摆渡人的船上都系着一小口铜铃，水猴子听到这声铃声就不会攻击船上的人，唯独这位黄衣摆渡人的船上没有系着铃铛，据说书人说，这是因为水猴子闻到了黄衣摆渡人的味，不仅不攻击船只，还会在船两侧护航。

鬼街上一直传得煞有其事，但抛开这些不讲，这位摆渡人确实是最好说话的一位，至少陈衍在这待了这么久，只有这位主动和他打过招呼。

时候到了，黄衣摆渡人一竿将船推出了几米远，与此同时，另一艘船响着铃声从水雾中冒出了头。

船头那盏煤油灯晃晃悠悠映入眼帘，宋大师用的不是船竿，而是两根较为宽短的船浆，陈衍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宋大师的船。

船轻轻的搭在了岸上，乘客们不安地踏上了岸。每一位客人坐上船都感觉是在鬼门关徘徊，据说当年有个人坐得不安稳，被人挤下水中，再捞起来时已经是一副白骷髅。从此每条渡船连同摆渡人只坐十人。

“宋大师，别来无恙。”

陈衍弯着身子，弓着腰，等了半天都没听见声响。

一抬头，好家伙，这船都漂远了，陈衍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想明白，你这船好像都没停够半炷香吧。

无奈只好败兴而归，前段时间的财运估计都把自己的运气给花光了。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店中，屋里乌漆嘛黑的啥也看不见。陈衍能感觉到一股寒气顺着脖颈蔓延到整个背部，鸡皮疙瘩一大片从皮肤上冒出来。

这不是他供奉的鬼。小鬼们有凌先生看着，不敢这么放肆，而凌先生也从不开这种没来由的玩笑。

“阿婆？”

陈衍突然想起今天是阿婆的头七，死者会在头七到她生前去过的地方徘徊。而今天算起来刚好是阿婆的头七，再想想前两天那中年妇女的话，看来阿婆是铁了心要跟着他。

有件事陈衍不明白，外边的高僧这么多，阿婆随便找家寺庙花点小钱，把自己弄到庙里受几年香火不就免了下地狱的苦痛了吗？

先把正事干了再说吧，陈衍从楼上将凌先生请了下来。

“可以收。”

凌先生只是吐出了三个字，没有过多评价。

陈衍也感觉阿婆魂魄很虚弱，不像是怨气很重的阴鬼，前几天送来的坟土和头盖骨碎片他还留着正好给阿婆制成银牌。

阴牌说到底就是一个容器，一个载体，一种契约，如果阴魂不愿意的话，陈衍也无法强行收下阴鬼。所以一般都会先许以好处，但是阿婆的魂魄收起来倒是十分轻松。

仪式刚完，供桌上的香才燃了一小节，店里就来了客人。

还是之前来过的那个妇女，那口沾着血迹的坛子陈衍可太熟悉了。她主要还是来看看阿婆的，陈衍猜测大概是如此。

“阿婆，来过？”

果不其然，这个妇女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问的阿婆，可见阿婆在她心目中占据了很大的份额。

“放心吧，一切都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