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阴鬼嘛,陈衍想要多少,庄子就能送多少。
陈衍命人不要打扰,自己需要闭关,并让阿披实每日送一个药人过来。
之后,虫房内经常传来惊心动魄的鬼叫声,时而哭泣,时而咒骂。山寨中不少人晚上经常在噩梦中惊醒,有一个老妪甚至在送饭的时候活活吓死。
半个月后,陈衍依旧没有从虫房中出来。在陈衍身边伺候的四个男人都病倒了,一说起虫房子就浑身颤抖。
二十天后,前一个送饭的人被陈衍错以为是药人,塞入了虫坑之中。之后所有送饭的妇人只敢把饭放入篮子中,用竹竿推至门外,远远往屋子里喊一声便逃似的跑了。
二十一天,在陈衍身边伺候的那四个男人耳朵渗出了脓血,完全成为了耳聋。而陈衍也因为劳累过度,急火攻心吐出了血,刚刚转好的身体再一次处于危难的时刻。
二十五天,外出寻医问药的武士带回了十副补药,同帕拉也献上了一株缴获的人参,补上了一些陈衍损失的精气,身体好转了不少。
三十一天,四个男人三个死了,活着的一个也疯了,最后因胡言乱语被陈衍喂了虫子。好在第一对怨鬼尖叫符成功制成。
第三十五天,在连续制作了一批怨鬼尖叫符后,陈衍转向了纳鬼符。他什么都不做,只观摩阮良伟留下的三张纳鬼符。
到了第四十天,陈衍依旧一无所获,不知如何提笔。门外的饭篮子已经放了许久,陈衍都不曾出门取餐。
四十三天,阿披实带着三个药人来向陈衍复命之时,发现陈衍屋外远处几个妇人面色凝重地议论纷纷。
这一问才知道,陈大师已经许久不曾有动静传出,连鬼叫声也彻底消失。
联想到陈衍的身体,阿披实心想陈衍不会已经死了吧。
他带人在屋外齐声大喊,但没有得到任何响应,于是他斗胆破门而入,看到了这一幕:陈衍坐在椅子上不省人事,面前吊着一张符。
阿披实对陈衍属于感情复杂的一类人,不同于同帕拉的忠诚,他的身体被凌先生下了降,不得不忠诚于陈衍。
但若是有个机会能脱离陈衍而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毕竟兵荒马乱的时代下,也许留在寨子中才能安全,况且前不久他才把家人给接了过来,此刻还真希望陈衍能长命百岁。
颤抖的手轻轻靠近陈衍的人中,在触碰到微弱的气息之时,阿披实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他命人将陈衍抬到床上,又让人熬了一碗热粥给陈衍灌了下去。
第四十五天,陈衍醒了过来。在梦中他对纳鬼符推演了无数变,对纳鬼符有了一些猜想。一睁开眼,他便迫不及待地让人送来了刀具。
纳鬼符需要以人的心头血或舌尖血,最次也得是中指血。陈衍将三个药人陆续放血,开始一笔一划地描摹,每画出一笔,他的阳气就少一大截。
所幸人的阳气只要不损失太多,都可以弥补上来。陈衍身体太虚了,有些虚不受补,太猛的汤药反而让陈衍的身体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
陈衍不得不放慢速度,先调养身体。以往他的饮食都以清淡为主,现在为了配合汤药,他也得食用一些肥肉高汤,以增强体质。
第六十天,陈衍重新回到了研究纳鬼符的工作当中。经过半个月的沉静,他知道自己太过心急,纳鬼符一笔一划看似随意,其实是内有玄机。
若是有个师傅,陈衍也不至于如此。他重新起笔,虚浮的手异常平稳……
第七十八天,符成!
长达两个多月的闭关结束了,此刻已是飒飒寒冬。
那日,同帕拉久在外操练士卒,忽有人来报,陈大师令其带所有骨干回寨。
同日,在第三座田庄中巡查的阿披实也接到了一封同样内容的信。
两人浮想联翩,心中各有想法。
同帕拉联想到陈衍的身体,心想莫非是要交代后事了。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眼下他和阿披实正好达成了平衡。阿披实掌握钱粮,而他掌握了寨子的武力。同时,奴卒的解药也由阿披实掌管。
若是陈衍因病而终,那寨子将会在两人之前选出一个寨主。虽然他不在意寨主的身份,但阿披实又会怎么想呢?
阿披实看完了信之后,掀开了自己右臂处的衣物,那张怪脸还刻印在自己的肌肤之上。他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眉毛拧成了一条毛巾。
不管两人怎么想,陈衍的命令两人还是不得不听。
同帕拉手下很多人都是来自周边土匪,很少一部分是来自于寨子,他们是第一次来到寨子中。
巴蓬比昂寨经过修缮后威武了不少,高耸的寨墙上时不时能见到巡逻的武士。
陈衍是同一时间通知的阿披实,所以两人刚好在寨子中碰面了。两人平日里交集不少,但交情却很一般。无论是多亲的人,权力总会让人多一丝嫌隙。
庄子里的管事和监工倒是对这群武夫无甚喜恶,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又不碍着他们晋升。不过有两人倒是例外,武士中的独眼和管事矮子早已在眼神中厮杀了不下几百回合。
四人抬着一把太师椅上来了,躺在椅子上老态龙钟的男人就是陈衍。
“见过大师!”
阿披实和同帕拉同时弯腰行礼。
身后大部分人都未曾见过这位神秘的大师,此刻后知后觉地跟着行礼。
“看座!”,陈衍抬起了眼皮。
气温逐渐阴冷,众人浑身一抖,冻得牙齿都在打颤,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硬得像针一般坚挺。
后方突显一人形,由虚到实,虽有人形,却无人气。此鬼伸长了舌头,宛若利刃出鞘。透过其破了的肚皮可以看到内部塞满了石头和草根,浑浊的眼珠子中隐含着不忿和屈辱。
众人虽惊恐,但见陈衍毫无动作,也知道这是陈大师的安排,紧张地坐在椅子上不敢挪动屁股。
在陈衍的示意下,一个武士缓缓走出。他咬破了自己的中指,将血涂抹在手上的符纸上。符上的字微微发光,一股无形的吸力朝阴鬼卷去。阴鬼的形态扭曲变换,如纸般折叠压缩,纵然百般抵抗也只能被压入符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五尺高的阴鬼竟也能放入手掌大小的薄纸中,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十息之后,那符纸无故燃烧,一只烧得只剩下黑骨头的手从符中伸了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内阴鬼再出来时已经狼狈不已,肉烧得像锅灰般一蹭就掉。
阴鬼朝武士露出了手上的利爪,牙齿咬得咔咔作响,但在陈衍的眼神下又快速败下了阵来,化作一道清风消失在了眼前。
此鬼正是四鬼之中的三,上次四鬼内讧未能即使清除阮良伟的眼线,让陈衍陷入了埋伏当中。此事一直未给四鬼算账,今日让他们来当靶子,正好以示惩戒。
一个春秋正盛的武夫可以用自身的阳气困住一只化形阴鬼十息的时间,已经是这符的极限了,不过化形阴鬼一向难以遇到,即便是一两只,这么多武夫一人一张也能把其吓走吧。
陈衍之后又让四鬼中的老二和小轮流当靶子,让阿披实和同帕拉两人练练手。二鬼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也无可奈何。
众人看清楚之后,陈衍将不多的符发放下去,一同发放下去的还有陈衍抽空炼出的护身阴牌,主要作用是警戒和辟邪。
陈衍又将怨鬼尖叫符分给了阿披实和同帕拉,让两人自己按需要分配。
这样一来,陈衍对寨子总算是放心了。
他让阿披实和同帕拉留下,其他人都回去。
陈衍离开的消息只能透露给这两个人,若是他消失的消息公之于众,难免底下有不长眼的宵小蠢蠢欲动。
听闻陈衍不日将走,两人顿时觉得肩膀一轻,陈衍就像一座大山般压在两人肩膀上,时刻不敢放松。
送别两人后,陈衍登高而望,山下的风景尽收眼底。
如长蛇蜿蜒的山间小路静谧的缠绕在山脉的腰间,茂密的植被时不时有飞禽掠过,迎面的微风抚平的心中的烦躁。
这一刻,陈衍觉得自己对于回到鬼街也并不是那么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