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是个勤快的小伙,陈衍在内心赞许了一声。
颂提立马烧火准备沏茶,却被陈衍拉住了。
“一起吃点吧。”
陈衍手中的荷叶松开,露出了一只肥烧鸡,还有一块卤肉。
“这怎么好意思呢?”颂提舔舔嘴唇,他可是有二十来天没有沾过油水了,就靠着米缸里的那点余粮撑着。
话虽是客气,但手已经伸向了肥鸡。
油水在舌头间爆开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在两人的大快朵颐之下,这一大包肉很快就被消灭掉了。
“我走之后,可曾有事发生?”陈衍嘬着手指询问道。
“不曾,日日清静得很。”颂提擦了擦嘴角的油。
“很快便有人来这联络,这事就交给你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踪。这几日我要避关,没事不要上楼。”
陈衍叮嘱了一句,便上了楼。
合上了房门后,他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血降的反噬又来了,那段记忆让他受尽折磨。
他快要裂开了,另一个自己或者说阮良伟正从体内长了出来。
更多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涌现出来,而且带着更多的细节,就像是海浪一样,将陈衍高高卷起,又重重抛下。
陈衍双腿盘起,依照自己这么多年来磨炼的定力,抗争着这个潜伏在自己身体中的阮良伟。
“哈哈哈哈,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阮良伟得意地嘲讽道。
陈衍摇摇头,将他驱散,但他又很快再次出现。
“他来了,他来了,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
这个他是谁,是什么人让阮良伟如此害怕?
当初的阮良伟可不弱,若不是陈衍先下手为强,沙立又在机缘巧合之下破了对方的符阵,陈衍几乎不可能赢。
若双方真的摆开架势斗法,陈衍的胜算连两层都很难有。
还好陈衍狠下心,直接上了杀手锏,但成也血降,败也血降,用了血降就没法再回头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脑海中的声音越发高亢。
陈衍彷佛看到了一个被阴影笼罩的男人,一双倒三角眼闪烁着邪恶的业火——阮良伟的师父黎秋阿。
“这就是你的执念吗?”
陈衍摁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保持清醒。
困意如潮水般袭来,陈衍很快就淹没在了潮水当中,沉沉浮浮,一眼望不到对岸。
点点星光点缀在四周,原来是泛着荧光的游鱼,它们如众星拱月般围绕着陈衍肆意舞蹈。
如梦似幻之间,陈衍看到游鱼一条条往上跳出水面,化做一条光柱。
“这是——二十八星宿!”陈衍猛然醒悟。
在钻研占卜之时,他曾向宋大师请教过九星为何有旺衰之说。
只记得那日大师已木枝做笔,以沙地为纸,在上方画下了一颗北极星,在下方画下九颗为一组的天纪星,在右手边又画上了三颗一组的河北星,在左手边画上七颗七公星。
随后,又在四个角上补上虎贲,四辅,天厨,华盖,最后在中间点上一点表示五座帝星。
大师说道,星辰有明有暗,正如四季变换一般,夏季炎热即太阳旺相有力,冬季酷寒则太阳休囚无力。
虽然不需要这副图也能说清,但陈衍却是第一次对天空的星辰有了全新的概念。
那光柱打到陈衍面前,形成了一道道光斑,光斑绕着陈衍旋转挪移,竟列成一个方方正正的阵列。
有的光斑大,有的光斑小,大小不一的光斑组合成了九个阵列。
“四小夹一大,这是坎宫!”陈衍忽然明了,原来这九个阵列就是九宫。
一道道篆刻着法咒的符悬浮其上,这些符文有些是鬼书,有些是金文,还有的陈衍根本不认识,可能是某些部落的原始符号。
这些东西大概就是符阵了,一种符降的高级用法,这些藏在阮良伟脑海深处的东西既生硬又晦涩,可惜就连阮良伟也是一知半解。
若是阮良伟在符阵上能通晓个三成,那就足以把陈衍杀个十回了。
陈衍想起那日同阮良伟施展的那一道金光,大概就是借助最简单的符阵了。
随着宫位的挪移,其上悬浮的符位置和画法也跟着变化,陈衍细思之下,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些符文的变化似乎同天上的星宿位置有关。
总有一些符跟着星宿转动,而另一部分符则负责将游离的符勾连起来,大概有着五百多张符,累计七十三种符。
未待陈衍钻研细思,符阵就崩溃了,天上的星辰不变,地上的九宫也不变,但添加了更多种类的符,累计有个三千多张符,符的种类也到了近三百多种。
陈衍眼花缭乱,头疼更甚,但他依旧坚持着让自己在这梦境中保持清醒,这可能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机遇。
阵法又变了,这次的符并没有太多,但却很难找到规律,甚至连符都不按九宫排放。
当然,陈衍也不要求全部领悟,想通过一次梦就掌握这十来种符阵简直是痴人说笑。就单单说最简单的一种,陈衍都很难说完全领悟到位。
在经历了十几个符阵的冲击后,陈衍的大脑明显疲惫得几乎停止了运转。
最后一套符阵了,陈衍从阮良伟记忆中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套困杀一体的符阵,这套符阵不算复杂,但就是怎么也成功不了。
当三百多道符同时绘成,陈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之处,在阮良伟的记忆中,这套符阵本就是如此布置,而且变化较小,十分适合新人布置。
当符阵成形的那一刻,符文晦淡,明显没有成功。
但当五道阴气盘旋于阵眼和四处阵脚之时,阵法却突然大变,阴气大作,鬼气凛然,飒飒阴风如火山爆发般从四面八方朝阵脚和阵眼汇聚。
这五团阴风的气势节节高升,比入阵前高了一个量级。
“原来这五方阎狱阵居然是以鬼入阵,符只是辅助作用。怪不得那阮良伟要来暹罗学鬼法。”
陈衍恍然大悟,若真用上此阵,倒是一大助力。
顿时,这些符阵随风湮灭,陈衍从梦境中又被拉向现实。
“大师,该用饭了。”
颂提一边敲门,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陈衍感觉到头上灌了好几桶水,重得他抬不起头,肚子也确实有些饿了。
“进来吧!”陈衍揉着太阳穴说道。
颂提忐忑的心放下了,端着饭菜进了屋。
陈衍的样子着实吓了他一大跳,两眼凹陷,两腮无肉,头发乱蓬蓬的,像一把扫帚。
“我不是告诉过你,没事不要打扰我吗?”
陈衍的双眼依旧锐利,可能全身上下也就这双眼还有活气。
“大师,您已经一天一夜未吃过东西,我担心您的身体。”颂提将碗筷放好,恭敬说道。
我竟睡了如此之久,陈衍意外之余看向了颂提,倒是个老实的小伙子。
“你不必如此怕我,我这人倒是好说话。”陈衍坐了起来,说道:“去取一副碗筷来吧,一起吃。”
“这怎么行呢,下面的店还没人看呢?”颂提连忙推辞。
“就一个空店而已,有什么东西值当偷的。”陈衍拉着他坐了下来。
两次吃饭确实把这个耿直的小伙子给拉近了不少,陈衍借机询问颂提的背景。
“我听闻你是主动投寨,为何不回家呢?”陈衍不经意地问道。
“大师,我家在南奔,已经被占了。现在暹罗军太乱了,到处在抓壮丁,入了军便是九死一生,还不如落草为寇,图个安生。”
颂提如实说道,又感叹道:“不知我老娘怎么样了?”
陈衍一听到“娘”这个字,心中咯噔一下,放下筷子思量了许久。
“使君子两枚,配上甘草,生姜,陈皮,桃花枝,雄黄熬成汤,喝上个五天,以后解药就不要吃了。”
陈衍又拿起了筷子,又嘱咐道:“此事莫要告诉他人,好好活着吧,早点去寻你娘。”
颂提一时间未反应过来,等到自己完全理解了陈衍的意思后已经是热泪盈眶,他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