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风又起,秦军中心那高大的麾盖与旌旗皆被吹得呼呼作响,谢慨望着那乌泱泱的秦军列阵,孤身一人的他在心中却也没了再冲一阵的豪气。
更何况他坐下的白马也早已马力不济,正呼哧个不停。
而心灰意冷的谢慨也陷入了一个自我怀疑的怪圈,虽然,大概也没有人会在意他之前的行为与抉择,但他就是无法放过自己。
好在,坐下的白马儿虽然呼哧着喘息,却也摇摆着头,晃晃荡荡震得谢慨回过神来。
但心境稍显清明的他从没设想过,他会到这种境地,此间也只剩下一匹马儿与他作陪。
而看着前方军姿肃穆,黑甲森森的秦军列阵,再回望身后那乱战不止的兵荒马乱,他尚还来不及感慨,就被坐下白马那疲惫不堪的样子吸引了视线。
原来他坐下的白马也已身披数创,马身之上更是红白交织,被自身与敌人的血污沾满。
这不禁让谢慨又心生怜惜,他不由得将掌中马槊再横于马鞍上,双手又顺着马儿的脖颈,捋顺它的鬃毛,再垂首向那马儿吐露真情,“好马儿,这一战,谢某可算是冲得痛快了!而今日我怕是再难脱身,故我欲放你出走,以免我两共死于此处。”
随后,他心中竟然又起一点豪气,便不着调得安慰着自己与那白马,妄言道,“在此世间,他年或有青史竹帛记我谢慨此间事迹,若也能提一句白马,便不算是负了你今日载我冲杀之功。”
说着,他便要下马,好让马儿跑走,自身再去等着被人生杀予夺。
但那白马虽已经血污满身又疲惫不堪,而在听闻谢慨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后,却犹如有灵性般,高抬起前蹄,又扬天长啸,却是没能让谢慨下下马去,也仿佛是那白马儿在拒绝谢慨的心意。
而那声长啸似乎又唤醒了谢慨心中的狂勇,让他因此处秦军弥漫于野的阵列而消失的英雄气概,慢慢又充盈了他的心间,心中那一点豪气更是如同星火燎原般熊熊燃起,便也再升起了无所畏惧的狂念。
他突然再次惊醒,‘连这马儿都如此不屈,事已至此我怎还能再丧胆?’
随后,狂意乍起的他亦大啸着回应坐下白马,“好马儿!此间我虽已入绝地,却尚有你这等白马相随,即便我之终局不堪入目,但我又夫复何求?而我上辈子做个废物活了一世,今生便要与你一起做那飞蛾扑火的壮举!”
再随着白马前蹄踏下,马儿便顺势往前冲去,既然如此,谢慨便也稳住了身形,将横于马鞍的马槊再次提起,锋刃向前,也在心间决意,最后再壮烈得冲上一阵!
......
此时,恰逢薛举奔马而至,他金甲绣袍挂身,亦是身骑白马。
而他之前便早已远远看见那单枪匹马的谢慨放缓了马速,心中料想那唐将怕是看见了他大军阵列的雄浑威势而吓破了胆,以至于不敢再往前冲。
既然心念及此,薛举心中杀意便更横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得要一尝冲杀敌将的快感了,故而他又拍马加速,再次拉开了与亲兵队列的距离,甚至连吕摩诃都在这一瞬间没有跟上他的马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