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我阔死恁个龟孙儿，饭钱不想要了是吧？”

“咋回事儿啊老铁，你这也太拉胯了，麻溜儿的，找人给整好。”

坊民们操着天南海北的家乡话，齐刷刷地把矛头对准了雷宝生。

幸福坊是城建署后来扩建的，地理位置离着定鼎门还有几站车程，严格意义上来说，甚至都不能算在京师辖区里。

能在这挤鸽子楼和城中村的，一多半都是祖上移民过来的外乡人，从事着环境恶劣的挖矿、化工厂、组装人体义肢等工作，还有不少是无业游民……哦不，灵活就业者。

高失业率加上贫民窟式的生存环境，导致人们的素质普遍不高，口吐芬芳算是轻的，街头械斗才是常态。

在娱乐业空前发达的唐帝国，电视的使用频率比手机还高，老百姓每天最热衷的，就是收看各种赛事和演出。

所以坊内的饭馆、大排档和酒吧等场所，可以没有空调和风扇，但一定要有电视。

“小李，江湖救急啊。”傻了眼的雷宝生直奔李山过来，急得满头冒汗：“赶紧的帮帮你雷叔，否则就这帮活爹，非得把我摊子给掀了。”

李山的职业是维修工，在南曲开了家小铺面，应付这种小家电，基本手拿把攥。

老雷这人很实诚，跟自己也投脾气，每次来吃饭都多送两串，所以这种小忙，也没理由拒绝。

起身走到电视机跟前，先尝试着摆弄了两下天线，发现没反应，然后把耳朵贴在机顶盖上听动静。

【别听了小子，我这型号贞观年间就停产了，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你就发发善心，让我休息会儿吧】

周围并没有人说话，意识中传来的冰冷机械音，也确实是电视机的心声。

关于能听到电器说话这件事，李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自己得了幻听症。

为此还前后跑过好几家医坊做检查，但最终都没有确切的结果。

所以他只能被迫接受这种情况，将其理解为机魂。

就像阴阳家能够预见未来，法家能够掌控规则之力一样，总之都是这个诡秘世界的组成部分。

倾听机魂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能让他毫不费力就得知故障所在。

就拿眼前这位爷来说吧，其实没啥毛病，就是年纪大了扛不住，想减少工作时间。

李山拿手拍着滚烫的机盖子，没好气道：“别倚老卖老，你这种情况我见多了，谁不想休息，我还想休息呢，识相的，赶紧给我恢复正常。”

【我要是不恢复，你能咋？你还敢捶我一顿不成？】

“不然哩？”

李山邪魅一笑，伸手摸向后腰工具包里的羊角锤。

“能修好吗？”

雷宝生那张油汪汪的大脸凑了上来，汗珠子顺着下巴颏啪嗒啪嗒往地上流，摊子上的食客们怨声载道，照这样下去，非得发展成集体逃单不可。

“雷叔，你让开点，马上就好。”

刷刷刷，李山从工装口袋里摸出半截粉笔，在电视机脑袋上画了个类似法阵的图案。

然后右手举锤，左手结印，拇指和食指扣成一个圈，三指朝天平行于颧骨。

【不是，你机械神教的？干嘛不早说，都自己人，有事好商量】

去你妹的，孩子死了来奶了，早干啥去了？

李山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嘴里神神叨叨地吟唱背得滚瓜烂熟的祷告词。

“以神圣二进制的名义，以永恒源动力的名义，以无限半导体的名义。”

【卧槽，别念了大哥，我能自我修复，真的，我刚才都是装的，你给我点时间，求求啦】

李山根本不搭理它，嘴上一刻也没闲着。

“愿忠诚的齿轮永不生锈！”

“愿美味的燃油永不枯竭！”

“愿圣洁的芯片永不损毁！”

【别念了别念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我马上就恢复正常】

【你特么给我天线杵歪了】

“至高无上的机械与电子之神啊，您虔诚的信徒在此向您祈祷。”

“以雷霆之力，惊醒假寐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