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张角的脸色惨白的像是死去已久的尸首,不见分毫的血色。而随着他右手的翻覆,天空中流淌着的“银河”便涌入了张角的口中,将他原本已变得干瘪的身躯充实起来。
那全部体积比张角整个人还要庞大几分的水银就这样被他全部违背常理地吞没,看不出分毫异常,张角的脸色甚至都重新有了血色。
“这一步的关隘便是己身失血却不倒,以汞代血,成就金生水。”张角面色无异,说话的声音都不曾出现波动,“而接下来,便是水生木。”
“水银虽好,对寻常人身却有大害,脏器更是难受其侵扰。故而水生木一步,便是要以水银为源,用炁重塑脏器,扎根其中,萌生为木。这一步过后,便能抹消人身的要害,上下如一,浑然一体。”
伴随着张角的述说,张角的头发都变得银白,身上的皮肤更是透明了起来,甚至能够让马元义看清张角的体内。
那些由血肉构成的脏器正在转化为形同根须的形状,徜徉在水银之中,而随着根须的编织,反倒让马元义有了几分眼熟。
时间在张角构筑经脉的过程中缓缓流逝,转瞬亦是夕阳西下之时,张角也从沉浸中苏醒。
“元义,久等了吧。”
“自然没有,能见识先生的手段,便是死也值得了啊。”
马元义这话绝非恭维,他自幼修行,自然知道就算有了炁,身体也不过是凡躯。刀枪剑戟,火烧雷劈,若是不运炁护身,动辄便有性命之危。张角却能饮水银为血,重练血肉,可见其不凡。
听闻此言,张角只是笑了笑道:“莫要恭维,我也不过一凡夫俗子罢了。木生火一步,又称凝金丹,本是采人身之大药,引燃真火,以求不朽。”
“夫金丹之为物,烧之愈久,变化愈妙;黄金入火,百炼不消。然则我心忧时日无多,不敢行此康庄大道,只好以外物铸就我之金丹。若日后你随我学道,莫要重蹈覆辙。”
张角语毕,便自土中掘出了一方玉盒,当他打开后,所现之物正是马管事曾提过的寒铁。寒铁极重,呈银白之色,若在常温下取出便有几分可能自燃,需存于极寒之地,因此而得名。
“寒铁常人长久触之便易染病,药石无救。虽名寒铁,却恰是金丹之主料,可借此以燃真火。五行铸功体中,也唯有这一步最险。”而后张角闭目,如吞宝丹般将寒铁服下。
这一刻,马管事似是察觉到什么般,扑到了马元义的身上,用手一把遮住马元义的眼睛。
“元义,别去看。”
同时传来的还有张角的斥责声:“马管事,你在害怕什么?既是元义要求,那就让他看个清楚,若是因此而对修道心生忧惧,那不如不要修行,安心做个富家翁。”
马管事没有听从张角的话,最终扒下他手的人,是马元义。
于是,他便看到了太阳。
这一刻,马元义终于明白胜叔为什么要捂住他的眼睛,还要用炁封闭他的感知。因为眼前的张角已然强大得不似凡人,那身炁庞大得比成百上千个高手聚合的炁还要来得可怖。
不,或许用人来形容,都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凡人见到高耸入云的山峰或许会萌生征服群山的豪情壮志,但倘若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太阳呢?
是的,太阳,无比耀阳的太阳,彷佛能驱散一切的黑暗的太阳。
人能征服高山,但凭何去超越那遥不可及的大日?
如同天上那轮大日般夺目的火焰在张角的体内熊熊燃烧着,无尽的光与热透过那透明的肌肤迸发而出,照亮了整个密闭的库房。若非张角用炁护住了马元义和周边的事物,如此近的距离,这一切必会被那大日真火的余威焚烧殆尽。
马元义甚至感觉自己的嘴都干涩了起来,他问道:“张道长,这就是木生火?”
“是啊,这便是木生火。”张角的回答很轻松,似乎全然感受不到马元义语气的沉重。
这一刻,马元义终于明白胜叔在担心什么,因为眼前的张角是如此得令人感到不可超越。修行,可以害怕,可以恐惧,但若是心生魔障,便是万事皆休,可马元义只觉得胜叔不过是在杞人忧天。
谁会去和天较量,谁能去与天较量?眼前的张角此刻便有不逊于任何天灾的威势呀。
怎样的狂人才会因为自己无法与天地并驾齐驱而心生魔障?
只要追随眼前之人的脚步,马元义相信,自己的成就一定能比原本的自己更加辉煌。
于是他跪伏在地,高呼道:“请道长收我为徒。”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