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画得是红梅,那样红的花色,与鲜血有异曲同工之伤。
“嬅儿,你说奇不奇怪,姑姑明明早就知道会有这些事,姑姑明明早就知道会有牺牲,姑姑明明早就想好了,与李嵩意见相左的那班臣子若一再受到打压,他们就会想到姑姑,姑姑便可顺势借他们夺权。事实也正如姑姑料想般发展,只是,事情真的一桩桩应验了,姑姑所得到的悲伤,远远大于高兴。”
“不悲伤,不悲伤,姑姑要笑,姑姑要笑。”李嬅不再摇晃双腿,她从油纸中取出一块柿饼递到清宁嘴边,“甜甜的,吃了会笑。”
“姑姑牙口不好,你吃。”清宁将李嬅的手推回去,笑容苦涩。
大概是从竹林遇刺那一日起,清宁就用起了往年从来不需要的拐杖,而后脸色也跟着越来越不好。
尤其是近日,清宁的眼袋比以往多了些疲态。
这位老妇人肉眼可见地越发苍老了。
看在眼里,李嬅局促不安。
好巧不巧,正逢万籁俱寂的冬日,景随心动,一切的一切,都多了几分悲伤的味道。
她与姑姑各有所谋,且她又不得不维持装疯卖傻的现状。清宁遇到的麻烦,她不会都知晓,清宁做过的事,她更不会都知晓。
清宁待她这样好,她理应为姑姑分忧解难,可有时,偏生是有心无力最让人痛苦。
“嬅儿,姑姑自己与自己过不去这件事,也只敢说给你听,你的好处就是听不懂,也不会记住。你知道吗?六十大寿后的第二日,姑姑写过一封信给沈浩。姑姑说,姑姑老了,想留你在身边作伴,愿意帮沈家一把。姑姑说,定要让沈红渠嫁进公主府,而非只在外头做外室,姑姑才有了理由,就说姑姑实在是看不惯那江振如此对你,不想你回去受气,才能顺利成章一直将你留在身边。”
“姑姑还说,知道促成沈红蕖与江振的婚事很难,更知道皇帝多半会反对。姑姑给沈浩出了主意,让他先去找皇后的母家,再让皇后的母亲去劝说皇后,皇后说动李嵩,沈红渠就能安安稳稳等着做新娘子。”
“谢氏是壅地来的,在晟京的基业比不得那些老世家,加之丽妃的母族看似连谢家也不如,可丽妃圣宠不衰,儿子也争气,与张相家的姑娘两情相悦。拿准谢家的居安思危,借题发挥,姑姑信中如何教,那沈浩就照着如何说,她果然劝动了谢夫人。谢夫人进宫看望皇后,自然也是照着沈浩说的劝说皇后。”
“一来,若能帮皇帝除了那些顽固老臣,皇帝治国少了拦阻,自然也就念着皇后的好,不再冷落皇后。二来,除那些反对的老臣之时,若二皇子参与,立了大功,二皇子的太子之位自然也就稳了。”
“你说说,若你是皇后,你想不想得这两样好处?”
“柿饼好吃,吃了笑哈哈。”
清宁问李嬅话,李嬅享受着手里的柿饼,那柿饼粘在她门牙上,她还咧嘴朝清宁笑,模样分外滑稽。
清宁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清茶,牵过李嬅的手为她绾起衣袖,“你呀你,真是什么也听不懂。”
绾了衣袖,李嬅又拿起一块柿饼吃起来,清宁继续道:“这个李鹏也是糊涂,自毁前程。若姑姑败了,他为李嵩立了功,将来坐上皇位,姑姑其实也不恼。只要不是李嵩,李家的任何一个子孙坐上皇位,姑姑都不恼。有些事真是想都想不到,怎么偏生他就做出这罔顾人伦的事情来。”
“芷瑶,芷瑶,芷瑶,芷瑶”李嬅咬着柿饼,又重复起那两个字来。
清宁道:“张相就是出了诏狱,也必然被贬,张家乱成一团,现在芷瑶也没心思陪你玩,暂不想见,对你们都好。”
“怀疑你父皇之死的,大有人在,为沈家与江振的事,出来好几个臣子反对,李嵩自己也心烦堂堂帝王赐个婚还要受阻,借机该贬的贬,若不是顾及你皇祖母,连司徒家也要遭殃。越是打压,便越能激起逆反,早早选中的天子特使不是修德之人,南方又有郡县地动山摇,民间流言四起,城郊那块怪石头的风波还在,近日的朝堂,可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