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是害羞了?”即便车内长灯幽暗,凌枫也将杜凌萱对面女子脸上的那抹熟悉的羞赧捕捉得彻底,眼底浮现出揶揄的笑意。
马车外的李念再也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要是以前,有人拿他家不苟言笑的少主与无赖相提并论,那他断然是要打断那个腿的,可如今,遇着少夫人,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只有你想象不到的少主了!”
“瞧师兄这还有心思调侃人的模样,看来是一点也不着急那逃跑恶狗啊!”外面还有个李掌柜的,她深怕凌枫那浑痞病发起来,到时候她的一世清明也就毁了,所以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
“不愧是夫人,当真是一点瞒不过你。”凌枫闻言,坐直了身子,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
“以你对月邪的恨,只怕恨不得啖其肉,挫其骨。但他逃了,你还有心思去陪皇上聊聊家常,陪我闲坐马车,那说明你一点也不在意他逃不逃!”
凌枫未答,只眼含欣赏地神示意她继续。
“或者,你就是要他逃,因为他逃的地方,正中你意,你早就为他挖好了坑,只等他跳进去!”
凌枫眸子幽幽,紧锁面前女子那双星河烁烁的眼睛,心里愈发地柔软。
“你进京的这几日,就是为了来给恶狗挖陷阱?”杜凌萱大胆猜想,通过他眼中的神色,知道自己猜得七七八八了。
车外的李念,听得更是惊愕,要不是知道少主与夫人是今日才见面,他肯定以为这些是少主告诉她的。
难怪,少主要改变去找少夫人的主意了。
“夫人说得一点没错。”
“所以就只言片语都没留,走得潇洒?”
杜凌萱在意的是,他怎能一直瞒着自己,他就是段铭枫的事实。
“凌儿,我不想让你涉险,半分都不愿。”凌枫轻轻拉过杜凌萱搭在双膝上的手,轻柔地裹在自己双手中,眼神柔软。
“我不怕涉险,却最怕,关于你的一切,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杜凌萱抽回手,目光淡淡地回视着凌枫似要将她围溺的炙热神情,努力压抑心中几日以来的迫切的思念。
她怕凌枫发现她的伪冷漠,于是忙挑了帘问道:“李掌柜的,还有多远到将军府?”
“可能还要半个时辰的功夫。”
“好,那我睡会儿,到了你叫我!”杜凌萱说完,放了帘,也不看凌枫,头椅着马车箱便闭目养神去了。
“凌儿?”凌枫望着双目紧阖,椅在角落对他态度忽变的杜凌萱,只觉胸口沉抑非常。
她,果然还是介意!
直到李念的马车完全消失在视线,蓝月姬才从地上起来,她眼里没了段铭枫在时的恳求之色,目光空落,走时,神色平淡得让人诧异。
而待她走后,昏暗中走出一个黑影,那黑影朝她离开的方向顿了顿,又如鬼魅般往前两辆车的方向掠了去。
那黑影隐在一件通体浑黑的厚袍之内,黑色的帷帽将他的面容掩了去。他右手中提了一件东西,黑布包裹之下,正是蓝夜玉枕。
他约么跟了杜凌萱所坐的马车一炷香的时间,隔着十丈之远,不时揭开黑布,那玉枕发出的蓝光一直闪烁不断。
而待他带着玉枕返回后,那光越来越若,直至驿站,那光忙已完全消散了去。
回到房间,他将随身带着的长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黑龙图腾的法杖。
他将法杖往上抛起,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立,闭眼念念有词,片刻之后,那玉枕就消失不见了。
他将法杖收入盒内,放回了原处。
而后看了看黑袍之下空荡荡的左臂,脸上浮现出一抹森冷的笑意来。
终于找到你了!
早在蓝月姬回到铭王府之前,燕南丞相就派人将燕南雪带回丞相府了。
而得知自己一心想嫁之人竟是个冒牌的丑八怪时,本就精神郁郁燕南雪直接就吓晕了。
铭王府中,除了蓝月姬的贴身侍女,所有家仆婢女全部被庭卫军带走了。
将军府中,早就为凌枫准备下了一处别院。那院里,两间正房,两间耳房。
凌枫住了一间正房,杜凌萱选了他隔壁的另一间正房。
进了屋,她问诗瑶要了衣服,沐浴换衣出来,便见到桌上放了她爱吃的水晶包和绿豆酥。
“还热乎乎的呢,快来吃吧!”诗瑶面带笑意地朝杜凌萱招了招手,一面把她拉过来坐下,一面将将筷子递给她。
“诗瑶姐姐竟连我的喜好都这么清楚,哥哥有了你这般红颜当真好福气!”杜凌萱坐在桌前,夹了个水晶包放嘴里,刚咬破,一股子浓香肆意的味道就充满了整个嘴巴。
“这东西是王爷方才亲自去买回来的。”诗瑶又拿来长巾为杜凌萱绞着湿发。
“是吗?”杜凌萱心中甜腻漫漫,却不浮于面。
“正是!”
见杜凌萱面色平淡,诗瑶也不再开口。只待她发干,为她梳理好,便离开了。
杜凌萱推门进来的时候,凌枫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个碧绿通透的手镯,细细摩挲,眸色暗淡。
自从知道他武功尽失,毁颜筋断,却依旧能像如今这般傲然而活,她太能想象他究竟受了多少罪!
而能让他这般失态的,除了自己那日在紫竹林见过,也只有他的母妃了吧!
“水晶包我吃了,但还有绿豆酥。”
“凌儿?…我不饿!”凌枫回神,一眼便见眼前的女子一身白衣,腰间翠绿丝绦腰带轻束柳腰,木兰花簪半挽秀发,清水芙蓉般的脸上恬淡悠然。他很快敛去黯然,将镯子收入怀中。
“你知道我为何会生你的气?”杜凌萱在他面前坐下,眸子紧锁凌枫,一派严肃之态。
“这张脸不再是你曾经熟悉的脸。”凌枫一手抚上自己的面容,眼神蔓延到别处。
“天龙高高在上的铭王,声名鹊起的曦月教少主就这么看待他夫人的,肤浅无知,以貌取人?”
“不,凌儿!”
“我生气,我夫君的事,我是从别人口中知晓,而我是最后一个知晓的;我生气,我对他所承受的苦难一无所知!”
“凌儿?我无意瞒你!”凌枫震惊于杜凌萱所介怀的,是坦诚,而非容颜。
“你知道,我全心全意爱上你之后,你默认旁人给我下毒,你娶了别人。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弃你而去,你又化作凌枫来招惹我。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不喜欢凌枫的,我喜欢的是紫竹林那个段铭枫。若是真的爱上凌枫,那个曾经在紫竹林让我丢了心的人可怎么办?可是如今,凌枫你却是紫竹林那个段铭枫。”杜凌萱愈发激动,微红的眼眶里有温热在一点点往外溢。
“对不起,凌儿!”凌枫闻言,心中既是沉痛,又是欣喜,他一把将眼前早已爱入骨血,烙入心田的女子带入怀里,眼底满满的自责。
还好,那个欺她负她的人不是自己。
还好,她爱的段铭枫是凌枫。
可伤她之人,他绝不会放过!
“你到处与人说我是你夫人,可你又说我嫌我夫君容貌不够英俊,你这般诋毁我,岂不是想让世人都谩骂我!”杜凌萱气性上来,索性要他长长记性,自己也不是可以随意欺负的。于是抽抽搭搭地轻哭了起来。
“凌儿,我错了!为夫错了!”凌枫一听怀里的人哭了,顿时六神无主。
“那,绿豆酥吃不吃?”杜凌萱抬起头,一脸真诚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