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变成如今礼下尊贤,内敛沉稳的模样,其间所历同自己那些披厉风霜,义无反顾的日夜一样,如今想来,即是心酸,又觉欣慰。
他们终于,历尽千帆,守云见月。
“既是求亲,那聘礼呢?”杜凌萱清丽的眸子望向凌枫,里面星河璀璨。
”婉儿,不得无礼!”赵义生拉起凌枫,冷嗤了她。
当初赐婚后,王府已经送了聘礼的。
只是,那时,终究不算一场喜事。
“送聘礼的日期,夫人来定。”凌枫凤目灼灼,眼神深邃。
他自然希望越早越好,只是,师叔入土为安之前,他们只怕都没心思筹备了。
“好!”杜凌萱明白,他这般说,是为了她心无旁骛之时。而眼下,师傅尚未出殡,也还有诸多事未解决,断不是好时候。
“三日后,我将礼单拟好,送来给岳父岳母大人过目。”凌枫侧头对赵义生道。
“王爷与婉儿既有商定,那便依王爷之意吧。”
“来,试试娘亲亲手做的乌梅酪吧!”今夜晚膳吃得腻了些,添点消食的正合众人之意。
赵义生喝完,借为教习庄里孩子们作教义为由,让二人先行离开了书房。
他如今,已是桃花庄学堂的教书先生了。
杜凌萱得知凌枫已经住进桃花庄后,打算送他出院子后就回去陪娘亲。
“凌儿现在,可能说说你的盘算了?”凌枫一把拉出伫立院门不愿再走的杜凌萱,将她带到自己面前,试探性问道。
院门两侧的灯笼里透出的光,将两人笼在忽明忽暗的夜色里。
“以大师兄的心性,在得知师傅出事后,他必然是要赶回来的。从蓝月回来,最快也需七日,若是四日后,大师兄回来,那刺杀师傅与三师兄之嫌便不攻自破。若是不出现,只能说明他在蓝月遇到了阻碍,我们可能需要去趟蓝月了。”杜凌萱在说最后一句时,征询似地看了看凌枫。
“你担心蓝月轩出事?”凌枫语气闷闷。
“也不尽然。还记得师傅走之前嘱咐的不要去蓝月那话么?”
“嗯。”
“大师兄曾经说过,控心咒是蓝月的禁术,可我曾亲眼见过那施咒人,并用我腕间沾过我血的银针射中了他的左臂和另外一个络腮男人。”
“你是说……”凌枫眸子一亮,心中隐隐生出一抹希冀。
“那个络腮人中毒后很快便死了,但他还活着,并且可能在前几日对三师兄和十一师兄用了同样的咒术。”杜凌萱不敢肯定那人是不是蓝幽冥,万一,会那禁术的还有其他人。
“他中了蚀心散的毒还活着。”凌枫眼中惊疑交聚。
那是不是说明,凌儿的毒有可解之望了?
“可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四日后,不管蓝月轩回来与否,我们都去趟蓝月。”凌枫笃定道。
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为她解毒的机会。
“好!”杜凌萱心中赢动,如此不忌风险为她的夫君,上天待她何其有幸。
她朝他靠近,伸手紧紧环住他,头枕在他被夜风吹得微凉的左肩,将内心的所有感激与爱意寄在这份相拥里。
“我后悔要走了。”凌枫亦将她环得紧,头亲昵地抵在她额上,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熟悉的馨香。
“段王爷?凌少主?是哪个要出尔反尔了?”杜凌萱仰起头,揶揄道。
哪个都是金口玉言的主,哪里可以随便说反悔的话。
“夫人若再不放手,那都要出尔反尔了。”凌枫却一脸狭促。
“马上放。”杜凌萱语调与动作同步,忙松了手,还往后退了一大步。
“快走了。”她快步跨进院门,又扭头冲门外的凌枫挥了挥手。
凌枫对着她微微颔首,唇边扬起一抹轻浅的笑意。
翌日一早。
杜凌萱一身素白的衣裙,提着篮子,独自出了院子,往庄里的山神庙去了。
桃花庄隐在四山相接的山坳里,只四山都不过百丈。
桃花庄的山神庙,位于入庄口的北边半山腰上。
山脚有一处卖香烛纸钱的,她买了些放进篮子里,便往山上去。
半个时辰后,小路尽头,露出一道石梯,约么二十级,上面一处空旷之地,坐落一间灰瓦青墙的小屋,四四方方,四根红木撑起的屋檐斜飞,檐下的两道石庄顶端,各雕了只狮头。往里一道木门紧闭,却未上锁。
因是闲日,时辰又还早,此时,庙里除了她,还不见旁人。
她推了门进去,里面不算宽敞,最多容纳十余人。
石雕的山神像前,一张长香案,往前还有个四方的香鼎立着,里面皆是香灰和断香。
鼎外齐齐放着三个半旧的蒲团。
杜凌萱将篮子里的水果与一只烤鸡供奉于石像前的案上。
她立于鼎前,点了香,凝神肃穆,对着石像叩首。
“山灵在上,真阳弟子杜凌萱,今冒昧来借贵地为师傅与师兄送行,还望神明庇佑,切莫因弟子莽撞之举怪罪他们。”
三叩首后,她回到蒲团上跪下,取出纸钱放在地上,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