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起的火苗映在她清寂如水的眼里,似将那清澜无波的眼眸激起层层涌动的情绪来。
“师傅,原本,该是在您灵前守孝的,只是如今只能瞒着爹娘,瞒着师兄们来给师傅,师兄上柱香了。”她一面低低说着,一面侧身取了酒葫芦,将酒沿着火堆洒了一圈。
“凡尘过往,也没能肆意一回,而今,师傅,不必再担心偷偷喝酒会师兄们发现了,师兄也不必再偷偷吃烧鸡了。”她放回酒壶,又抓了把黄纸放在火里。
“师傅,别以为,我下山了,就不知道,你借大师兄的名头给我塞的碧落心法。”杜凌萱忽然笑了,那笑,有些苦涩,让她觉得,想到这些,还是闷闷地疼开来。
“师傅,最后再违背一次师命,我可能不得不去一趟蓝月了。”她将葫芦与水果,烧鸡留在一处。低垂的眸子里,却露出异常坚定的神色来。
不管,此行能不能为你们报仇!
随着熟悉气息的传来,身旁蒲团上已施然半跪了不知何时进来的凌枫。
他也从篮子里,拿了纸,放进火堆里。
“我们回去吧!”灰烬上最后一点火星也熄灭的时候,杜凌萱侧头,对凌枫道。
她才注意到,今日的他,亦是一身的白衣。
没有任何纹饰的白,像极了灵幡上挂起素缟的颜色。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躲在将军府那两日,他是不是也悄然去祭拜了他母妃。
可他每次回来,都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让自己都觉得,他已经释然了。
如今,师傅的离世,是不是又让他想起了连遗容都再不能见到的德妃。
想到此处,她又对着山神像,再次三叩首,内心祈愿:
——信女祈求山神庇佑,愿母妃在天极乐,若有来生,希望,母妃与夫君得续母子情。
二三月的天气,春意正浓。
半山腰上的山神庙,被一片绿意包裹。
路边桃柳相间,桃树新叶紧簇,柳树垂柳抚腰,肆意飞舞在风里。脚边纷秧红黄紫点缀在绿意盎然的草间,更是一派好风景。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儿了?”杜凌萱这才注意到,庙前的两颗大柳树间,掩了个小木亭子。她深深嗅了一口这满山的清芬,紧崩的心绪渐渐被安抚了不少。
“出来正好见你要往庄外去,就跟来了。”凌枫侧头望她,眼里流过一抹不自然。
“所以你又全都听见了?”她方才在庙里说的那些。
“没有,我并非刻意跟来。”凌枫解释道,他只是担心,后来见她来这,便远远在庙外等候了。至于进去,只是忽然想到,若是母妃还活着,该也是喜欢这地方的,便不由自主进去了。
“刻意也是无妨的,我的所有事,也不会瞒你。”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以再遮掩之事了。
“我知道!”凌枫与她并排站在亭子里凭栏而立,此刻听她说完,原本微拧的眉,也舒展开来。
“还有一事……”凌枫觉得,与其从旁人口中听来,还不如凌儿自己先知晓,于是便将杜鸿千给他的传信拿出来递到杜凌萱面前。
“母妃濯封皇后,也算是件喜事。”杜凌萱看完,就抓住了这一句重点,语气松快了不少。
“凌儿也是唯一的王妃了,昭告天下那种。”凌枫见她没有半分郁色的模样,心底那份不甘反而愈发浓重起来。
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哪怕,颠倒是非也能厚颜无耻地保全利益,最后还要虚伪地在他面前抛出满足他心愿的戏码。
当真是,虚伪至极。
好啊,既然他那般大度从容,那么,他也不介意,如他所愿,哪一日,来承袭这万里河山好了!
那样,他要的一切,就不需要旁人来应允了。
只是……
“我要做的是独一无二的少主夫人,谁稀罕什么铭王妃!”杜凌萱眸色晶亮,皎若云间月。
什么,昔日她并非绑架公主,而是不惜以身犯险冒险相救,而今公主病重,恐时日无多,感念恩情,弥留之际,恳请圣上恢复她的身份,并将她升为正妃这类烂理由,她都为皇上汗颜。
从第一张通缉令开始,全都是些陈词滥调的借口,一点意外期待都没有。
去他的皇家王妃,好像谁很稀罕似的。
“呵呵……”凌枫见她提起“王妃”那义愤填膺,似接了什么烫手山芋的小模样,不禁乐了。
那可是寻常女子求而不得的,却被她嫌弃如斯。
“还是凌少主觉得锦衣玉食才是余生所求?”
“你呀!”凌枫无奈地捉了她的手,轻打了一下,又攥在手里,拿眼睨着她。
“我的余生所求,已在我手中。”
“嗯……”杜凌萱眉眼皆染了暖意,反手牵了他,打算下山回庄里去了。
“大哥信中说皇后被废,燕丞相大义灭亲,没有受此牵连,这到是令我没有想到。”
“燕南宇是丞相长子,他既出来撇清关系,又能独善其身,那必是有所牺牲的。”
“你是说,皇上借此削了他的羽翼?”当初,赵府被污蔑抗旨,若不是丞相从中助力,也不会落个全府抄斩的下场。可见,他党羽之弊,当时已然能蒙蔽圣听了。
“没错。”凌枫忽然觉得,那段她将自己当成仇人,得在自己面前装傻的日子,当真委屈他这聪慧夫人得很。
“嗯……还有,蓝月姬就这般回蓝月,那蓝月齐会善罢甘休么?”
“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蓝月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为惧。”凌枫不以为然道。
“可若他与东蒙结盟,也不是不可能的。”她混在东蒙舞姬里那两日,听得些消息,东蒙也打算与蓝月联姻呢。
“东蒙皇不傻,此次东蒙太子出的纰漏虽在我们,但也算给了一个打击他们的由头,他们万不会在这关头出来自揽麻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