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兰忙着在祠堂教学,肖剑雄一人觉得无聊。闲暇无事到村头转转。初秋乡村的景致天高气爽,远方葱葱绿绿鸡鸣狗叫一片恬静,与吵闹的小县城相比另有一番风味。他顺着石板甬道信马由缰往前游走,村里一群孩子对突然降临的外地人像看稀奇远远尾随,也许他的穿戴特别,不同于柳树村及周边乡下人大裤衩汗襟子,而是长衫长裤穿着讲究,一套教书先生的打扮。特别是那打理根根不乱的头发油光水滑,不是富商就是绅士。肖剑雄停住脚步招招手,那群孩子突然跑了,有一个年龄稍大的孩子没有走,肖剑雄走上前,恰巧走乡串村卖糖球的路过,他买了几串再招手,孩子蜂拥而上一人分得一串。
“你们都是柳树村的?”他问。
孩子们点点头。
“你们叫什么名字,村里哪地方最好玩呀?”他再问。
“俺叫铁蛋,村头的广场每天下午都有比武热闹得很。”年龄稍大的孩子说。
“现在开始了吗?”
铁蛋看看太阳偏西。
“就在这个时候。”
“你带我也去瞧瞧。”肖剑雄又买了几串糖球分给孩子。
柳树村操场真不小,夜晚来时看不出,白天一眼瞧去足有好几十亩地,地面平整稻壳子铺洒石滚子碾压油光水滑,阳光打照反光刺眼。操场的对面是祠堂,青砖绿瓦挑檐翘角石门立柱气势雄伟,以祠堂为主体周边簇拥数十间高大堂屋,村办学堂和开村民会用的礼堂。祠堂外围观不少人。她知道肖兰和村剧团在排练节目。
祠堂操场的石台阶架子上面竖立刀枪剑戟各式冷兵器,还有石磙石锁练功实用。十几对青年赤胸露乳在操场上对打练武,有个青年汉子在旁边不时纠正动作。铁蛋告诉他,民兵队长魏强,也是村里的武教头。他的余光大概看见肖剑雄,装作视而不见,热身约有半小时魏强来到石台阶上敲起三声战鼓,预示双方比武即将开始。双方各退到一边,教练安排出场人口授秘籍,准备停当等着二遍鼓敲响,这时族长老柳叔小跑来到魏强面前耳语一番,魏强高声喊叫:
“今天常规比武取消,下次择日再定。”
民兵们面面相觑不情愿退场,有几个还在窃窃私语,猜测老柳叔传递什么重要消息。老柳叔看到肖剑雄站在操场旁笑嘻嘻走过来。
“肖先生也在这儿看热闹?”老柳叔礼节点下头。
“柳树村被你族长治理井然有序,功不可没敬佩敬佩。”肖剑雄称赞。
“民兵习武是强子侄儿的功劳,以前柳树村就有崇文尚武的遗风,强子把民兵组织起来,农忙做地里活,农闲操场上练武两不误。日本鬼子时常来扫荡,多亏强子带领民兵安排乡亲转移,才一次次避免血光之灾。邻村的乡民没能及时逃走,被日本鬼子血洗一空惨烈呀!”老柳叔夸奖魏强。
“好好的一场比武咋就取消了?”肖剑雄问。
“这个……”老柳叔狡黠笑笑。“晚上有急事。”
“村里能有啥急事连比武都取消了?”肖剑雄追问。
老柳叔只是笑而不说。
“你是对我不信任,我向你保证绝不是坏人,你透露的消息不会外传出去。”肖剑雄见族长不把他当作自家人谅解。。
还是魏强直爽:
“对你说了也不碍事,‘四爷’今晚在俺村落脚,民兵队有任务。”
“新四军今晚要来柳树村?”肖剑雄难相信。
“宋二毛,按原计划排班,二十里地外部岗增设两道哨。”魏强朝一壮实汉子招招手,低声吩咐。
宋二毛应声而去。
老柳叔邀肖剑雄进祠堂喝茶。
“肖先生不是不信任你,特殊时期情况复杂,日伪顽还有还乡团地主恶霸反动势力,到处收集新四军情报,一有风吹草动包抄围剿,不得不提高警惕以防万一。”老柳叔抱歉说。“现在说不碍事了,明岗暗哨已经布上,进的来出不去。”他倒杯茶递给肖剑雄接说。“刚才接到石县长指示,新四军执行任务要路过柳树村歇夜,要我们做好保卫工作,我已经通知民兵队安全保卫。”
肖剑雄听说新四军要来柳树村兴趣大增。
“你能引荐我见见他们领导吗?”肖剑雄提出要求。
“这个很难,他们是执行任务的,听说护送一位高级干部去路东,啥时来啥时走俺们都不许过问,只管保卫过路安全。”老柳叔如实说。
肖剑雄空喜欢一场,像打足气的皮球被戳通顿时泄气。
“不过你的要求俺可以向石县长提出,他会有办法引荐你会见新四军高级干部。”老柳叔不愿让肖剑雄失去希望,提出可行的另条路。
“什么,你们这儿也有县政府?”肖剑雄感到蹊跷,他只知道国民党政府和伪政府,没听说在柳树村还有一个共产党领导的县政府。
“刚成立不久,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月,县政府就在俺们柳树村成立的,那天石县长在台上半小时讲话句句都实在,接着就打土豪分田地俺们农民干劲十足。”老柳叔说得眉飞色舞。
“这么说我要在这儿要多待几天了,体验感受柳树村真实生活。”肖剑雄笑说。
“明儿见到石县长,他是文化人嘴皮子也利索比俺会讲。”
肖剑雄看看天色不早,他提前回去。
喜凤把晚饭端上桌,玉米窝窝头小米粥还有一碗咸菜疙瘩。
“乡下就这个条件委屈你们了。”她抱歉说。
“其实这些食物还都是从族长老柳叔家里匀来的。”肖兰说,他看见柳柱从老柳叔家拎半口袋面粉。
虽然丰收年,收上场谷物还需要加工。突然增添两张口,措手不及。
“能填饱肚子就行。”肖剑雄带头吃起,他晚上有行动。
“哥心里好像有事。”肖兰察言观色,她注意哥的面部表情。
“忘记给你们说件事。”喜凤说话。“老柳叔通知,今晚吃了晚饭家家关门睡觉,谁也不许出门操事。”
“为什么,有情况?”肖兰问。
“不干你的事,甭问,遵守就是了。”肖剑雄制止。
肖兰难堪。
喜凤抹不下面子。
“听说四爷要在柳树村过夜,全村戒严。”
“每次都是这样吗?”肖剑雄问。
“不同情况,不同安排。看架势一级戒严,肯定有重要情况。”柳柱猜测。
“你又做事后诸葛亮,你咋知道。”喜凤抵象眼。
“我是普通民兵,今晚没安排我的任务。基干民兵个个上岗。”柳柱对当普通民兵有意见。
“你不是白天排练节目吗,老柳叔嘱咐的。”喜凤朝他笑笑。“老柳叔还说,四爷最近打几个漂亮仗,石县长要求村剧团慰问演出。咱们下功夫节目精彩,也是对四爷的致敬。当然也有白玉兰同志一份功劳。”
“我也有功劳?”肖兰不敢相信。“为新四军做事,以后别落下我。”
吃完饭说会话,各自安歇,柳柱喜凤把自己房间让给肖兰,以表对客人的尊重。肖剑雄要求在锅屋搭张铺,他有孬主意行动方便。
一觉睡醒,皎洁的月光从窗洞照进来亮晶晶,肖剑雄看看怀表,才十点多钟,他估摸新四军进村了。他悄悄起床来到院中,那只看家护院的大黄狗虎地窜到他面前,大黄狗见是家里人,呼呼两声,又慢吞吞回到原处趴下。肖剑雄打开院门走出去。秋风习习清凉豪爽。新四军会在哪里出现呢,他猜想一定会在祠堂聚集,便大步朝祠堂走去。走到拐弯处,从黑暗处闪出两人拿着红缨枪。
“什么人站住!”那人走到近前认出是柳柱家亲戚。“柳柱没通知你吗,夜间不许出门走动。”
“通知了,睡不着村口随便转转。”肖剑雄笑说。“我不是坏人。”
“坏人头上有字吗。”队员说。“既然被俺们撞上了,村部走一趟。”
两名民兵把他带到祠堂一间小屋关押。祠堂的正堂大殿灯火辉煌,肖剑雄从门缝看见老柳叔和魏强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在商议事,他想喊叫放行出去。
一队员说:“你认识谁也不行,就在这儿待到天亮。”
不多一会有队员跑进大殿说:“客人来了。”
随着话音落地,一行十数人穿着灰布军装,佩戴“新四军”肩章,全副武装的军人走进来,为首的被称为杨连长与众人一一握手,然后介绍身旁一位穿着长衫的中年人:
“这位就是护送去路东地区的首长。”
大家握手围坐一圈。
肖剑雄细看那人高高身材清癯面颊,穿戴像个教书先生。给他第一印象共产党的官不像官,要是国民党高官,不是西装革履油头粉面,也是将星军呢制服前推后拥气度不凡。
就听杨连长问:“路线安排怎么样了?”
老柳叔答道:“万事皆备就等你们到来,详情由民兵队长魏强同志汇报。”
魏强说,“通过青帮老头子龙二爷的关系,买通伪军短枪营长鲁和尚,二根小黄鱼收下了,四更天听更声过铁路。”
杨连长看看手表:“还有两小时大家休息一会。”
大殿熄灯战士和衣而睡。
肖剑雄抄起衣袖靠着墙跟睡着。
迷了一小觉大殿灯又亮起,杨连长命令:“整装出发!”瞬间人走殿静。
天色微亮小门打开。
“我可以走了吗?”肖剑雄迫不及待问。
“没那么容易吧。”一队员回答。“前不久有位特务混进柳树村,接着鬼子进村,杀死几名村干部。谁能证明你是好人。”
肖剑雄想想,没人能为他证明。
“白玉兰认识吗,就是拉魂腔刀马旦金牌名角,他是我妹妹。”肖剑雄说出肖兰。
“白玉兰在村里演出,遵守这里的规矩。如果乱走乱动,发现可疑地方,我们照样也对她审查。”
话说到这份上,肖剑雄无言对答。
恰巧这时,民兵队长魏强和杨连长一行边说边笑走进来。
“你们任务完成出色,首长顺利过铁路到达路东。”杨连长夸奖。
队员把情况说了。杨连长看看肖剑雄。
“这个人有可疑行动,夜间窥视我们的行动。”队员说。“他说自己名叫肖剑雄,从滁城来的,寻找妹妹白玉兰……”
队员没说完,一位中年军人说话。
“你把他交给我吧,没你的事了。”
队员还想说话,杨连长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