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海区玫瑰巷179号是一家花店,藏在巷子的最里头。店里没什么客人,主要做线上生意,有些冷冷清清的。
店主很年轻,是个26岁的女人,名字叫夏禾。花店名字是很简单的两个字,梦森。铁艺大门上爬满了纤细的藤蔓,烟红色的小花点缀在绿叶之间,迎风摇曳。推开大门,可以看见小院儿里有很多花,红的、黄的、蓝的、紫的,错落有致地摆放着。
顾松溪站在门口打量了一圈,反复确认地址无误后,推开门走了进去。听见声音,女人仅仅回头看了一眼,接着收回视线继续给生长茂盛的花枝分盆。
“你好,请问是店主吗?”顾松溪试探地问道。
夏禾简单答道:“本店只做线上,需要什么花可以线上下单。”
顾松溪觉得这位店主有些冷淡,和平日里热情揽客的老板大相径庭。但想到真理之书108页的那条注释“万红的种子仅在梦森花店售卖,地址:后海区玫瑰巷179号”,往来买卖的货物不一般,这样的态度好像也能理解。
顾松溪掏出手机,打开常用的国民生活软件,搜索梦森花店,有结果。这家花店在生活软件上评分很高,但订单很少,评论区一水儿默认好评。如果不是确认自己的目标就是在这儿,他绝不会选择这样一家没有真实评论的店。默认好评总让人联想到刷单这种欺骗行为。
顾松溪打开花店在售商品菜单,搜索“万红”两个字,没有结果。他挠了挠头,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工作的夏禾,怀疑自己是不是关键字选的不对,所以搜索空白。干脆直接浏览菜单上的商品,看哪张图片符合文章中的描述。
忙碌了一轮,没有找到合适的花。顾松溪看看夏禾又看看手机,犹豫了一会儿,不得不出声打扰:“请问,店里有万红的种子吗?”
夏禾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因为是侧着身子对着顾松溪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夏禾回道:“店里没有这种花。”
顾松溪有些失望,一时间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地址。又或者说当天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但书又是真实的,给的地址又确有其事。这可是真理之书,真理也会有错吗?
夏禾搬起一盆花进屋,顾松溪跟在她后面追问:“真的没有叫万红的花吗,要不你再好好想一想?”
两人前后脚进屋,屋子里陈列了很多架子,架子上摆满了不同的花,挤挤攘攘,十分热闹。不同的花香混在一起,幸好前后两扇门都开着,不然大概会觉得沉闷。
夏禾没有搭理他的问题,一直在搬花。顾松溪问了几次都没有得到答复,一时间有些气馁,干脆闭上嘴,和她一起搬花。他将衣袖挽起来,也不在意泥土脏手,搬着一盆又一盆花进去。将所有同类型的花盆搬进去之后,夏禾终于停止搬花这项进程。她拿起旁边的矿泉水,递给顾松溪一支,自己打开一支,补充了水分后,才觉得喉咙没那么干燥,精神也缓和了。
突然,夏禾的视线落在顾松溪的手臂上,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这种花?”
她终于开口说话,顾松溪低迷的精神又提了起来:“在书上看到的。”
夏禾有些了然地点点头,接着确认道:“一本黑色封皮的书?”
“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夏禾心情复杂。她重新打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又问:“你想要万红的种子做什么?”
听到她的问题,顾松溪觉得有希望。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到对方一直沉默,夏禾没有勉强。她转身向后门走去,边说道:“跟着。”
顾松溪跟在她身后,出了门进入一个小院子,风穿堂而过,花香阵阵。穿过院子进入一个房间,约摸是书房,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架,上面放了许多书,大多数都和植物有关。靠墙摆了一个大柜子,分了许多抽屉,有些像中药房抓药的药柜。
夏禾并没有急着将种子给他,反而让他在这里等着。
夏禾出门了,顾松溪在房间里等她。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只装有小白鼠的笼子,还有一桶水。
顾松溪隐约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既有些期待又感觉有几分不真实。
夏禾没有说话,直接从笼子里取出小白鼠放进水桶。刚开始小白鼠还扒拉着爪子在水面游动,渐渐的,小白鼠不动了,身体轻飘飘地浮在水面。顾松溪竟然从它毛绒绒的脸上感受到了安详。过了很久,大概汲取的水分足够了,小白鼠开花了。和书上的那只兔子一样,身体被洞穿,却没有流出一丝红色的液体,所有消失的血液都成了花的养分。
“你还想要万红的种子吗?”夏禾突然的发问,让顾松溪从这种诡异的氛围中清醒。他沉默了一会儿,坚定地回道:“要。”
夏禾对上少年的视线,企图从中找到放弃的想法。很遗憾,即使少年有几分潜藏的担忧和畏惧,对于这个最开始就下定的决心,并不打算更改。知道对方的信念不会轻易改变,夏禾想要劝说的话只好全都咽下。
万红凋谢的很快,枯萎的花苞中藏着唯一一粒种子,这是万红生命的延续。夏禾扒拉着枯萎的花苞,找到那粒种子,递给顾松溪。
看着夏禾手里的红色种子,顾松溪郑重地接过来,小心放进自己白衬衫左前胸的口袋里。开弓没有回头箭,人生走的每一步都算数。
“谢谢。”
夏禾偏过身,不去看少年的道谢。
“如果还有道路可以走,死亡并不是好的选择。”
这是夏禾的告诫,因为一些原因将种子给了他,因为一些原因说了这番话。
“我知道。”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黯然。
少年的言行背后或许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夏禾并没有心思去探究这粒种子会被如何使用,她摆摆手开始赶人:“你该走了。”
顾松溪看到她又恢复了刚开始的冷漠模样,知道自己该走了。他走出房间,穿过院子、花房,沿着来时的路离开。即使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设想的愉悦和轻松并没有到来,看着回去的路,顾松溪一时茫然无措。
回去后,顾松溪犹豫了许久,用小塑料袋将种子包装好,放进抽屉的最底层。这粒种子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绝境时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