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稀疏的星辰闪耀其中。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漫步，时间不知不觉悄然流逝。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购物广场，云舒就住在附近。地铁站离这里不远，但和她住的地方是两个方向。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把所有从道德法律上定义的坏人恶人消除，这个世界会不会更值得人来过。但谁也没办法掌控人的心。世界是不可能绝对公平的，有差异就有竞争，有私心，有压迫，有犯罪。消灭了恶人，还会有新的恶人。维持道德正义、追求真理是一件无法终结的任务，只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一直走。这个人心中的火焰熄灭了，下一个人顶上，前仆后继，用一种伟大的毅力坚持着……”

景明怔然，一瞬间他的眼里竟然有了湿意，记忆中的人和眼前的身影有了重叠，让他忍不住有些晃神，声音有些哽咽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要回家了，再见。”

一切戛然而止，仿佛刚才的呢喃都是幻觉。她没有重复刚才的话，他也没有追问。

云舒提出告别，景明没有开车，让对方将自己送到楼下，又要走回来去地铁站，太麻烦了，干脆就在这里分开。

“好吧，注意安全，到家之后给我发个信息。”知道她的意思，景明没有提出继续送她的想法。他缓过神来，收敛了心思，低垂着眼，看着脚下静默的影子。

“嗯。”

走了几步，他又转过身说道：“下周末来图书馆看看吧，好久没见你来了。刚到了一批新书，或许你会感兴趣。”后面那句话是借口，虽然浅薄，但有用就行。

云舒答应了：“好。”

购物广场离家很近，云舒走了几分钟到家，给景明发了信息，洗漱睡觉。

这边收到信息，回了一句晚安。

景明已经察觉到了云舒的疏远，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回顾了一下这段时间两个人的相处，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他伸手打了个响指，眼前出现一面等身镜子，里面的男人高大帅气，是所有女人很难不喜欢也不会拒绝的类型。

景明坐在沙发上沉思，对于下周末他已经有了安排。他的心里隐隐感到了一丝急迫，有些事不能继续等待了。

周生难得待在家里，母亲方雅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近段时间在忙什么，医院里病人很多吗？”

“还好。”

一碗汤被放到周生的面前，母亲方雅接着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

周生拿起勺子喝汤，他一向是个孝顺的儿子。

“上次去参加三叔的生日宴会，你大姨说林家的小女儿从国外回来了，她妈正打算给她找个对象。就是那个林悦，小时候经常来家里找你玩的那个女孩子。人长的漂亮，说话做事也很利落，我和你爸都挺喜欢，找个时间让你俩见见？”

周生拿勺的手抖了抖，瞧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收回视线看着冒着热气的汤，想了想问道：“那个喜欢穿公主裙，还逼着所有人叫她‘公主殿下’，不顺心就在地上打滚的无赖？”

方雅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说话的，小姑娘娇气了一点，再说那都是多小时候的事儿了。”

周生无奈：“你也说是小时候的事了。”

“知根知底总比什么也不知道的好。”方雅叹了口气，继续劝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自己的事。”

周生放下勺子，向后靠坐在椅子上，解开领口的口子，一时木着一张脸：“你不是说，不会干涉我的事吗？”

“你如果能自觉一点，我也没必要费尽心力来讨你的嫌弃。”

“我在家里待了这么久，也该去医院看看了。”他这次是把之前攒起来的假都休了，叶欣的病还没有着落，始终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更没有耐心应付母亲的催婚，周生说完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就要出去。

“我听说你和一个女孩走的很近。”

母亲的话落在身后，周生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停留。

出去时遇到大哥周彦，两人说了几句话。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周生随口道：“假期休完了。”

周彦笑着感叹了一句：“你这个人总是这么固执，父亲希望你能进集团做事，你偏偏选择做个医生，忙的不见人影。集团的事，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周生微微一笑：“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

这句话有些微妙，周彦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正色看向自己的兄弟。这个世界上的人有谁能够抵挡住利益的驱使，哪怕是亲兄弟，也会为分配不均产生矛盾。一山不容二虎，一个集团不能有两个掌权者，总要一分高下，否则万事难有决断，每天忙着内斗，还谈什么发展。旁人的建议纵有千万也不嫌多，但手握权柄最终决断的只能有一个人。内耗是最无益的事，不得不说，当这个弟弟选择从医时，自己确实松了口气。不是担心争不过，而是血缘亲情如果因为外物淡了，终究可惜。

周彦不知道周生从医的心是真是假，没把握他心中是否怨怼。但他这个决定，无疑化解了一场可以预见的硝烟。

周生软和了语气：“集团有你和父亲就很好，我没什么兴趣。”他说完就走了，实在不愿过多纠缠在这些事上。有时候远离才能让心真的静下来，如果一直身处其中，即使无意，旁的东西也会让自己卷入其中。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并非随心意而为，自由是多么难能可贵的话题。不管怎样，总有一些被迫自愿去做的事。

叶欣的情况并不好，她的身体在一天一天衰弱下去。尽管知道保持良好的心情很重要，但在生死面前，谁又能不胆怯呢。人在柔弱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一个依靠，周生有自己的工作，并且医生是一个比较忙碌的职业，自然不能时刻陪伴在叶欣左右。

叶欣的心里很烦躁，周生安排给她养病的地方很好，所有的事都不用她操心。只是大多数时间只有她一个人。为了让她开心，那些远隔千里的朋友收到周生的邀请抛下自己的事情相约来看她。叶欣心里自然感动，但相比这些外人的安慰，她更想要周生的陪伴。

从南山花园出来，周生回头看了一眼，叶欣坐在轮椅上，就在阳台上看着他。见他回头，招了招手。周生勉强笑了笑，伸手回应了她。他的背影逐渐远去，却显得有一丝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