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变冷，路上卖糖炒栗子的小摊贩越来越多。想到某个馋嘴的姑娘，周生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等红绿灯的时候买了一份，放在外套内袋里，希望带回家也是热的。

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很烫，尽管在怀里捂着，等回到家里，温度还是降了下来。叶欣收到这份小礼物很开心，脸上都是笑容。

她现在已经完全不能行走，双腿失去了知觉，像坠在身上的多余的物件。日常活动需要护工阿姨将她抱到轮椅上，推到外面去感受阳光。

生病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可怕的是没办法治愈。不管是找不到病因还是技术有限治疗方案不行，这些理由说多了好像就能得到一丝慰藉，实际上总结就是三个字：治不了。如果下一刻就直接死了，哪怕死亡的瞬间很痛苦，最后也解脱了。这样一点一点感受到生命的逝去，就像钝刀子割肉，一边想着活着或许哪天就有了希望，一边想着长久的等待得不到回应不如死了算了。

两种情绪每日在她心里搏斗，终究还是让人不甘心。

叶欣收敛了心思，乖乖巧巧地张嘴吃着周生剥的栗子。两人相处的时候说的话也变少了，叶欣害怕自己一张口就是抱怨，长久下去周生难免心生怨怼；周生则害怕自己说多了，哪一句话或者哪一个字勾她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又开始暗地里伤心难过。

“我听说你辞职了，自己开了一家医院。”

话说得不太准确，他只是空降了一家医院，但周生还是点了点头。

“妈上次过来看我，说现在很多病人都去你那家医院看病，据说治好了不少身患重病没有希望的人。”

叶欣说话时小心翼翼的，话里带着试探。不管承受了多少痛苦，她还是没有放下求生的欲望。

周生一时无言，他无法说出真相。事实上，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初衷确实是为了治好叶欣。但是，此刻，他忽然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所谓包治百病的医学方案只是患者和家属的夸大之词，内里到底怎么样，他和那几个主刀医师一清二楚。

被怪物寄生后的人还是之前的人吗？

有时候周生会在一些治好病人的眼里看到一些异样的神色，他们的目光在某一些瞬间凝滞了，就像自然界里的一株植物，能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和延续，但在物理意义中的此刻，他们静止了。

如果问病人过往生活中的一些琐事，他们能够轻易回答，问及以后的生活，回答中规中矩，虽然挑不出错处，但缺失了某种神采。周生思考了几天到底缺少了什么，当他沿着湖滨散步，一群青年骑着自行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风留下那些充满欢乐的碎语。那一刻他福至心灵，突然明白少了什么。

这些治好的病人失去了生命的激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植物的寄生，他们的性子也变得安静了，呼吸、阳光、水成了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对上叶欣期望的眼神，周生下意识避开。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勉强笑了笑说：“我知道，如果有好消息，你一定不会瞒着我的。”

她这样说，周生的心里更加内疚。

再等一等吧，周生在心里想着。

她现在还没有走到绝境，生命依然是鲜活的。如果现在让她接受治疗，谁也无法保证手术的结果是不是他们想要的。

有生命却没有灵魂，这样的躯壳留在身边，充满了悲哀。

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有好消息我会告诉你。”

“嗯。”

他的回答让叶欣有些失望，从小总有人说她敏感，这是一个十分折磨人的天赋。叶欣敏锐地觉察到周生话里的隐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没那么真诚了。她瞒了他一些事情，他也开始对她藏着话。

尽管心里不满，叶欣并没有抱怨什么，她害怕戳破这些隔阂，反而让两人越来越远。

窗外开始下雨，两个人不说话，雨声也变得喧嚣起来。

这该死的雨，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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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回老宅吃饭，许清柚已经熟练地学会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但许文山仿佛要和她作对，他毫无掩饰的偏爱每次都把她放在火上烤。

坐在主位上的许明昌咳嗽了两声，开口说：“时间过的真快，家里的女孩子们都长大了，也是时候开始相看人家了。小辈们贪玩，你们这些做父母的要放在心上，成家立业，先建设好自己的小家，以后也能有所作为。”

此话一出，所有人神色各异。

许清柚下意识地伸手到了嘴边，她烦躁的时候忍不住咬自己的手指。许文山的视线移了过来，他倒了一杯鲜榨葡萄汁，推给她。

许清柚勉强笑了笑，拿起杯子喝葡萄汁。

许明昌没有错过这一幕，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首先发言的不是脾气暴躁的许清柚，而是一向成熟稳重又有野心的许文姗。

“爷爷，公司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件事。就算以后结婚生子，我的孩子也只会姓许。”

她的野心昭然若揭，许文远、许文明两兄弟忍不住嗤笑。

许文姗听见了，但她还是一脸平静。这些嘲笑，不过是小儿科罢了。如果仅仅是这样就气急败坏，她还争什么争，不如顺水推舟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不说婚姻幸不幸福，背靠着许家，至少富贵的日子是少不了的。

对于这个家族联姻诞生的孩子，许文昌还是有点期许的，可惜是个女孩，不然好好培养一番，未尝不能做许氏的继承人。

即使许文昌年轻的时候如何叛逆，如何以开放的姿态接受新事物，在挑选家族继承人这件事上，他还是保守地选择了男孩。

不过，也不能打击年轻人的士气。

“好，文姗有心了。”

老爷子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能继续对着干，笑声停止，饭厅安静了不少。

许清柚不说话，许明昌偏要让她说话。

“清柚有什么想法吗？”

真要结婚，除了许文姗，还有几个堂姐，怎么也没这么快轮到她。不过是老爷子看她不顺眼，总要各种挑刺。

许清柚心中不满，说话也带着刺儿，她冷冷说道：“怎么，许家现在养个女孩的钱都没了？”

这话一出，大房、二房都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