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将事情看在眼里,却是隐隐有些担忧。
酒过三巡,王智来了兴致,持酒而起,翩然起舞。
一舞既毕,却是来到蔡邕身前,以舞相属。
所谓属舞,即在酒席上起舞,劝舞的过程。
前一个起舞人的跳完后,邀请下一个人来跳,若是下一个人不肯应,或者跳舞的时候不肯旋转,都是失礼的行为。
颇为有名的,便是陶谦曾因此激怒张磐。
堂上名士众多,不少人都看不惯王智倚仗王甫的跋扈行事。可慑于其淫威,却又不得不黯然起舞。
如今王智以舞属蔡邕,蔡邕却是迟迟没有起身。
此时堂中安静下来,即便再是愚钝之人,也知将有事发生。
王智收敛起笑意,冷声道:“蔡公,莫非轻视于我吗?”
“君为郡将,邕自是不敢轻视。只是如今不过席间坐饮,邕不愿起舞,难道君还要迫我不成?”蔡邕也是不假辞色,冷言以对,“邕不过一区区文士,若君迫之,我自无能为,然君苛责之名,只怕要不胫而走!”
“何以至此?”王智复又笑了起来,“蔡公不愿舞,想来定然是我德薄,我当思之。”
见事情并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堂中众人都是松了口气。
吕布却是皱了皱眉头,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有此事一闹,虽然堂上的气氛还是颇为热烈,可其中大多数人也不过是强颜欢笑。
于是,在这种诡异氛围之下,一场送别酒宴,表面上看,倒也是宾主尽欢。
回去的路上,吕布与蔡邕同坐一车。
蔡邕隔着车窗,望着窗外的匆匆行人,转头问道:“奉先可知我今日为何如此?”
吕布略一沉吟,答道:“老师是不得不如此。”
“是啊。”蔡邕长叹一声。
他既已将吕布当做亲传弟子,言语之间,也就不谈那些无用且空的道理。
“我看不惯宦官不假,可今日之事却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之啊。”
吕布明白他的意思,蔡邕是天下闻名的名士,一举一动,天下瞩目。
并州当地的名士可以和王智妥协,可他蔡邕不行!
两次党锢,死了多少天下名士名臣,你蔡邕身负天下时望,难道能仅仅因为性命,就和那些残害名士的宦官妥协吗!
今日蔡邕若是妥协起舞,那这四十余年积累下来的名声,必然要毁于一旦。
清白!
于汉末的士人,最为紧要。
蔡邕这种名满天下的大儒,最是明白这二字的分量。
“奉先啊,日后不论如何,你切不可与宦官为伍。”
蔡邕敦敦教导,说着他这些年的体悟,“如今这个天下,你想要做些事情,少不得要士人助力。得罪宦官,可以。却万万不可得罪士人。”
吕布嘴上称是,心中却是叹息一声,蔡邕这却是真的拿他当自己人了。
随后,蔡邕又是感慨了一番天子圣明,可惜为宦官所蒙蔽的言语。
蔡邕忽然开口道:“奉先,我思量良久,却是不打算返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