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日影西斜,红霞漫天。炊烟袅袅升起,行人各自归家。
北乡,长乐里,劳作了一日的里民吴季正扛着锄头,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伯仲叔季,他在家中行四。
对他这样的庄稼人而言,名字不过是个代称,用以略作区分而已。
中年人嘴里哼着调子,心中却在想着心事。
连年干旱,庄稼年景一年不如一年,可北面的鲜卑人却是来的越发频繁了。
想到这里,汉子越发忧愁。
他大兄早丧,前年朝廷北征鲜卑,剩余两个兄长又都从了军,想要借此搏个功名,结果最后一个都不曾活着回来。
自那之后,他一个人就要挑起照顾几家人的担子。
这些年朝廷征收的各种杂税的名目越发多了起来,他们这些庄稼人,哪里知道这些五花八门的税目各有何用处?
他只知道,一年辛苦下来,一家人难得能吃几顿饱饭。
想着想着,汉子本就算不得挺直的脊梁,更加佝偻了几分。
他又想起去家自家姑娘生了大病,他竟是连买药的钱都凑不出,最后若不是有太平道的上师送来的符水,只怕他家姑娘的命便保不住了。
这个世道还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汉子长叹了口气,不自觉的诵读起了那位黄巾上师教授的太平经。
他虽只是一知半解,可诵读起经文,却莫名觉得心中安稳了许多。
何以乱世之时佛教盛行?
盖因其给了穷苦之人一个希望。
今日已然如此了,那便只能修来世。
修佛之人未必信佛,只是不信,又能如何呢?
此时吴季已然走入里中,却见里中人三三两两,正持着锄头、木棍,朝着西面赶去。
如今正是晚饭之时,里民们此时聚集,想必是出了大事。
他连忙扯住一个里中熟人,问道:“阿旺,可是里中出了什么大事?”
那被他扯住的汉子名为郑旺,是里中出了名的万事通,只要里中有事,总要掺和上一脚。
郑旺见他一脸茫然,焦急道:“阿季,你还不知?里中出大事了!那太平里的崔家又在上游截断了咱们里的水源!听说这次他们还花大价钱,从县中找来了几个极有本事的游侠,都是杀过人的!”
原来长乐里上游的太平里与他们共用一个水源,这个水源乃是黄河的一条小支流,接连几年干旱,两个里的庄稼全靠这条河的河水浇灌。
如此一来,双方难免就会因水源产生争执。
其实双方的里民还好,终究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还讲究些乡里之间的情谊。
最少动起手来,还都是留力几分的,免得闹出人命来。
偏偏近几年太平里搬来了一个崔家,家大业大,短短时日就成了当地的大户,据说还和清河崔氏有些关系。
便是之前的西安阳县令,对这个崔家家主崔直,都要客气礼敬几分。
此人行事霸道,半点也不留情面。
之前双方已然有过几次冲突,只不过因长乐里的里民敢于搏命,这才几次又抢下了水源。
这次崔家既然请来了剑客游侠,那便是下定决心要抢夺水源了。
甚至不惜做出些人命官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