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头上裹着白布,上面渗出些血迹,似是有伤在身。
而那青年则手持木棍,死死的盯着对面的中年人。
吕布看了二人一眼,笑问道,“君等所告何事?”
那中年汉子捂着头,怒指青年人,“小人告他殴打亲父!”
吕布愣了愣,汉以孝治天下,按律,殴父当死。
这世上,自然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可亲手将子女送上死路的,却并不多见。
尤其是在汉代,亲亲相隐,极为普遍。
他又看向那青年,“此人可是汝父?”
青年涨红了脸,梗着脖子,点头道:“是!”
吕布摸了摸下巴,事情却是有些难办了。
他正待开口,又有一个中年汉子自人群中窜了出来,“吕君,此事内有隐情!”
那后来的中年汉子匍匐在地,哭喊道:“小人孙甲,病弱无子,那王二生子不养,将孩子托付于我。乃是由我养育成人,取名孙玉。”
见那头裹白布的王二不敢言语,吕布已知这孙甲所说是实情。
“那今日之事又是何故?”
“今日那王二喝醉了酒,言说阿玉是其子,对小人也多有所辱。阿玉气不过,这才殴打了其几杖。”
吕布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此事却也极易。”吕布心中已有定论。
此事确不难断,挤在人群里的陈勋与崔直也是这般想,只是他们又想到吕布此人的武夫性情,说不得又是一场人间惨剧。
“按律,殴父者死!”
此言一出,孙甲哭倒在地,孙玉惊掉手中木棍,唯有王二,颇有些洋洋自得。
陈勋与崔直叹息一声。
吕布将众人神情收入眼中,笑道:“不过,此事却另有一断。王二虽能生孙玉,却不能养育,既已将孙玉托付孙甲,则父子之义,绝矣。既非父子,自不能以殴父视之。”
如类案件,早有判例。
昔年董仲舒曾审之,援引《春秋》之义,以为不当坐。
吕布如今也不过是萧规曹随。
孙玉父子自是喜极而泣,陈勋与崔直则是若有所思。
独有王二,心中颇为不忿,埋怨道:“游徼断案忒也不公!俺自不服。”
吕布闻言怒目而视,按剑而起,冷声道:“汝这般人物,着实不配为人父母!吾若非有此官身,今日便当斩汝于此!”
他嗔目作色,杀机陡生,那王二不过一乡间无赖,如何受得,立刻翻滚着逃了开去。
见此人已去,吕布重新落座,复又展露笑颜,顾谓众人,“诸君,可还有事要断?”
待到日落时分,诸案皆断,围在吕布身边的里民才缓缓散去。
吕布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随后转目回顾,正见到陈勋二人。
崔直忙上前几步,深施一礼,恭声道:“今日始之吕君才略,直深慕之。”
吕布大笑上前,握住崔直双手,“崔君乃县中俊杰,往昔虽有小不快,不足道也。”
一旁的陈勋见此一幕,颇觉有趣。
他忽然觉得,留在吕布身边,也未必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