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教官不在,学员们没了约束,袁西回去时,他们己换了大碗,刘明、卢德祖等人正你敬我、我敬你喝得热闹,见袁西面色凝重,彭胜辉忙问道:”西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黄教官都和你说什么了?“
袁西随口答道:“没说啥,黄教官说他也要离开学校去54军报到了,他勉励大家戮力杀敌,早日将日寇逐出中国。”
卢德祖端着酒过来道:“袁西,你刚才不在,躲过好几碗酒,得补上才行。来,我先敬你一碗。”说完将碗里的酒一口喝完。
刘明此次为了照顾酒馆生意,没有买三花酒,上的是酒馆自酿的米酒,度数极低,入口绵和,略带甜味,酒量差的人也可以喝上一壶,但这酒后劲很足,一旦醉倒,没有十二个小时醒转不过来,袁西知道这酒酒性,忙劝道:“德祖,你酒量差,意思意思就好了,不要喝那么多。”
卢德祖不说话,只是把碗高举,等着袁西喝酒,江兴在旁解释道:“西哥,德祖哥心里难受,你就陪他喝点吧。”
袁西一仰脖把面前酒喝尽,他知道卢德祖是个直肠子,为人心直口快,心里藏不住事,喜欢谁就对谁好,不喜欢谁也不瞒着,当面就会顶撞过去。
卢德祖和江兴关系特别好一来两人是老乡,二来江兴年纪小,卢德祖不自觉地担负起照顾江兴的责任,但他和寝室里其他人关系处的一般,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争执,他最看不上陶真,说陶真油滑、势利,一天到晚只知道钻营,根本就不像个军人。
袁西和卢德祖关系微妙,卢德祖心里其实很佩服袁西,但平时也没少怼过袁西,袁西知道卢德祖的为人,知道他怼自己只是图嘴上快活,并无恶意,也就一笑了之,不和他计较,但心里多少对卢德祖还是有些不喜,不愿与其深交。没有想到酒量一般的卢德祖现在居然敬了自己满满一碗酒,而且一饮而尽,虽说是米酒,袁西已经感受到其中那份纯纯的友谊了。
第二个敬酒的居然是陶真,他道:“袁西,你明天就要走了,如此优秀的人不能再同檐学习,真是让人叹惜,我敬你一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忘了我这个同学。”
袁西干罢碗中酒道:“班长,你言重了,你我既是同学,也是革命同志,大家都是为了保家卫国才来到学校,同窗一年余,彼此之间可能会有些小矛盾,小误会,我想这都很正常,不会影响我们同学情谊。其实人生不也是这样,不完美,时时令人遗憾?班长,我有时对你态度不好,还请你原谅,希望今后你有空能去江西走走,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陶真今天的话比较多,平时总是端着的架子也放下了,他长叹一声:“袁西,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同学都瞧不起我,认为我一天到晚只想着钻营,想着如何走路子找关系留在学校,就是为了逃避上战场,根本不配做名军人,可是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来,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陶真两眼通红,神情凄楚,他继续说道:“我父亲死的时候我才3岁,母亲为了让我不受欺负,年纪轻轻就开始守寡守了一辈子,她整日里辛勤劳作,靠织布、卖鞋、替人缝补衣物生活,寒冬腊月,她让我穿上暖和的棉袄,自己衣着单薄,差点冻死,为了让我读书,她跪在族中长老面前百般乞求,换来的却是冷眼相对,我眼见着母亲尝尽人间百般苦,受尽人间千般罪才把我抚养成人的。打懂事那天起,我就立志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让母亲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不瞒各位同学,我报考军校是藏有私心的,我考虑到一来乱世唯有军中可以安身,二来我想在军中有所作为,凭战功封侯拜相,流芳百世。可是后来我害怕了,昆仑关一战,你们看到的是大捷,我看到的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第五军胜利了,可是听说减员过半,很多连队都打光了!我千辛万苦想留校不想去部队,就是怕上战场难免阵亡,我不怕死,可是我死了,母亲她老人家谁来赡养呀!一想到这,我就心如刀绞,夜不能寐。现在留校的梦破碎了倒也是件好事,我想明白了,谁不是父母膝下承欢的儿女,谁牺牲了父母会不难过?你们可以为国而战,我陶真也可以。”
众人皆默然,良久,卢德祖倒满酒,走到陶真身边道:“班长,卢德祖不知你的家事,误会你了,我为之前一直针对你,和你作对表示歉意,请你原谅。这碗酒算是我的赔罪酒了。”。
袁西不知道陶真身世如此凄惨,听他说来不免心酸,但眼见同学间多年的隔阂被打破,心中高兴,端起碗道:“我们大家一起敬班长。”
饮罢,黄望乡两眼含泪道:“班长,你为什么不早说呢?这一年多我们如此对你,你心里应该更是凄苦。”
彭胜辉一脸通红,半是酒意半是羞愧,他说道:“班长,我对你态度最不好,我想起来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
刘明却很有意见:“陶真,大班长,我自认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家里的事情连我也不告诉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陶真正要解释,桂兰端菜进来,她见刘明对着陶真发脾气不干了:“刘明你在干吗?我刚才都听到了,陶班长他多不容易,你不多关心还责怪他?你赶紧坐回去,怎么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