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挂掉电话,气得花白的胡子直抖。旁边的杜泽云小心翼翼递过热水杯,期期艾艾问道:“谢叔,我姐又训您了?”“嗯,这小王八羔子!一不顺她意就炸毛,刚才在电话里,那口气大得,好像我是她孙子!”瓦西里.谢寥沙一副气得要吐血的模样。杜泽云悄悄吐下舌头,这对忘年交,老没老样,小没小样,三天不吵一架浑身难受,他早习以为常了!
这会儿,杜泽云才不要去触霉头。姐姐在生意上交待过什么,老爷子消气后会一五一十对他说清楚,他跑腿落实就完事大吉。想到这儿,杜泽云站起身,把院子中央铁架上已烤得焦脆冒油的狍子腿翻了个儿,无意识的咽口口水,不由发起呆来。
这里是俄罗斯毗邻都海拉的一个里海镇,杜泽云跟姐姐杜凌楠在这里生活已有年头了。尽管时隔经年,回想当年就在这个屋内,杜泽云苏醒后见到的第一张面孔,就是瓦西里的笑脸,一切就像昨天刚发生的一样清晰。
杜泽云及时把开了小差的思绪拽回来,想到刚刚听到瓦西里冲着电话吼的“我上哪给你找那么大的皮毛加工商!”,心里影影绰绰浮上些担忧,做生意的这三年,姐姐前进的步伐越迈越大,越迈越快,他胆战心惊紧追慢赶,还是经常跟不上她的节奏。
“一奶同胞,姐姐怎么会比我聪明这么多呀?我咋这么笨,难道是因为上学时不用功吗?”杜泽云挠挠脑袋,他虽然想不明白杜凌楠的思路和作法,但他贵在长年毫不动摇坚持一件事情,就是对姐姐的决定不折不扣严格执行。三年时间过去,姐俩由最初的一贫如洗,到现在的衣食无忧,都是靠他们三人彼此严丝合缝的合作换来的!
瓦西里在杜泽云出去没一会儿,气就自动消了。他端起杯子,里面泡着春季杜凌楠专门为他采的蒲公英根,有点苦有点涩,瓦西里喜欢这味道,边喝边闭着眼认真琢磨起杜凌楠刚才的提议。随着思想的深入,瓦西里的面色越来越严峻,虽然他并不情愿,可杜凌楠越来越膨胀的思维意识,越来越成熟果敢的生意决断,令他不得不意识到,现在,到了该向杜凌楠摊牌的时候了。
瓦西里陷入沉思的同时,一江之隔的杜凌楠躺在尼娜烧得热乎乎的土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折腾时间长了,她干脆坐了起来,在漆黑的夜里,靠着墙壁,披着棉被,在尼娜一声高一声低的呼噜中,仔细掂量傍晚时突发想法的可行性。
过往与杜凌楠交厚的人们不会想到,他们心目中的“骄子”杜凌楠,病愈后并没有像人们以为的那样,投入紧张的复习。而是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另一条路。
四年多前,杜修然拿着出院通知单,兴冲冲来到杜凌楠身边,没等坐稳,手臂已亲热的拢过侄女的肩膀,语调里掩不住的开心:“楠儿,你终于痊愈了,大夫说以后你要避免劳累,小心些,就不会再复发了。因为你年纪小,所以康复得快,还彻底!”乐得合不拢嘴的杜修然,扳过杜凌楠,让她正面对着自己:“丫头,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姑姑已经联系好学校,是这座城市的最好的高中,你只要在入学时参加一次考试就可以了!我相信我宝贝,虽然几个月没碰书本,但那些知识你记得牢固,成绩肯定没问题。这样再学一年后,我们直接报考最好的学校!”
杜修然兴致勃勃一股脑说完后,才发觉对方反应怪异,不但没有熟悉的雀跃,反而在她热烈的陈述中面色阴沉一言不发。杜修然小心地抬起杜凌楠的下巴,诧异的问:“你怎么了?要出院了怎么反而不开心了?”
“姑,你下岗了。”杜凌楠面无表情的说,低着头,眼睛没有看杜修然。杜修然闻言一震:“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昨天,你在走廊打电话借钱结医药费。”杜凌楠边说边把头扭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