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无人,解文锦偷偷去厨房拎了一把菜刀。
这当然不是砍人的,而是打麻的。
他在第一时间进了‘天工织锦’,灌注真气,沿着灵麻叶根削下去。
起初倒也顺利,麻叶纷落如雨,直到切麻茎时,又出了问题。任凭他费尽力气,把刀口砍卷,也无法完全切开,最后还得慢慢磨断,这刀也没法再用了。
解文锦没了兴致,没想到打个麻也得神兵利器。
第二天早上,解文兰在小院里拉起五排竹架。
每排上放一根被劈开的半弧形长竹竿,密密麻麻地凿出整齐小孔,再穿过麻线,依次拉过五排竹架。
又在竹竿中倒入浓稠米浆,浸透麻线,最后用竹耙梳理、收拢,缠在经线框上,绕成一个个的麻线圈。
这便是传统的整经上浆的法子。
等解文锦起来时,解文兰已完成大半,此刻再想以‘天工织锦’的秘法,用真气梳理经线,却是来不及了。
他索性放手让解文兰做,一边观察两种手法的差异。
果然发现此法黏连严重,多处打结,竹耙也刮出了些许毛羽,这布织出来,恐怕少不得要漂洗、整形了。
解文锦不由得对‘天工织锦’更加好奇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如此神奇的织造秘法,又有世间罕见的灵丹奖励,以人力织造甚至比现代机器编织更好,难道真是仙家秘境?
“好了,整经都给你做好了,穿综、穿筘可还需要我帮忙?”解文兰笑道。
晨曦斜进院子,把她上半身都罩在亮光里,如同一株盛放的粉色海棠。
解文锦看得有些发呆,日常见惯了,却没想姐姐这么好看,直到解文兰和他说话,忽然就红了脸,道:“嗯,好齐整!”
解文兰蹙起纤淡蛾眉,走近抬手,用手背贴着他额头,道:“说什么胡话?发烧了?”
“我说经线好齐整!”解文锦连忙解释,仰头避开。
解文兰‘噗嗤’一笑,双手叉腰道:“既是如此,姐姐我今天就歇歇了,剩下都交给你吧。”
解文锦心里有些慌乱,躬身施礼,嘴巴动了动,正想着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只觉得脑后生风,解文兰已是一巴掌拍了上来,笑道:“可是觉得我生得好看?真是没眼光,长这么大才晓得。”
她说完,也不等解文锦回答,转身便走,又道:“先吃饭去,织机在耳房,一会儿再来看你。”
解文锦长出一口气,细细想了,觉得自己应该没毛病,只不过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姐姐总是他至亲的姐姐。
吃过早饭,解文锦用羊角收了经线,带着麻芋梭子,一头钻进了耳房。
还好家门考核只要七升布,五百六十缕经即可,所以穿综、穿筘都省力许多。解文锦也没打算编出个纹样来,只做平织,两根综片就够,又是快捷了不少。
待架上羊角,踩动踏板,听着‘唧唧复唧唧’的机杼声,解文锦自然就进入了‘天工织锦’的状态。
他以真气稳定经线,又控制梭子穿过纬线,往复循环、动静有序。
这一手‘穿经织纬’的手法,是‘天工织锦’的织造精华,习练到极致处,便生出玄妙感觉,仿佛天地为经、万物成纬、往复交叠、造化自然。
就在他全神贯注时,周身的气机也跟着一起涌动,仿佛潮起潮落般,应和着踏板节拍,渐渐在耳房里形成微风鼓动,似巨兽喘息,站在院中都听得见气流翕张的声响。
解文兰听见了,悄悄进了耳房,在他身后观看。
解明道被告知了,急匆匆赶来,在他身后观看。
解明德和解天雄被惊动了,携手同来,在他身后观看。
解文锦似一无所知,一下又一下踩着踏板,交替提起经线,飞梭从其中悬空穿过,拖出纬线,如日升月落般,充满大道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