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八月底。所谓烁玉流金、火伞高张,正是暑气熏蒸的时候。
这日休沐,又是淮瑾去长平宫请安的日子。
为了早些回来不受正午的暑气,这天天没大亮他便带着载义进宫去了。
这边厢朝华也早早被热醒,知道主子去宫里请安一时回不来,便打算做些凉凉的点心供主子与岑大人消暑。
她想起几个月前去了趟西市,听得集市上的人提了句‘酥山‘,大略听了做法便觉甚是清凉适宜解暑,今日恰好得闲。
天光未亮时淮瑾正要入长平宫,却见循例送物件给真舒的载义急急追了上来,忙忙道:“主子,不好了!福宁殿出事了!”
淮瑾心中暗道不好,随即拔脚往福宁殿赶去,一边快走一边询问:“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殿中慌乱,真舒只来得及对我说了句‘四殿下冤枉’便赶了回去,恐怕事涉四殿下。”
淮瑾继续追问:“可有见着什么不妥之处?”
载义仔细回想。忽灵感一闪,“我来追主子的时候瞧见皇后娘娘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不知为何抱着个东西朝御花园方向去了。”
御花园?淮瑾不知此事是否和这个去御花园的宫女相关,但事关淮岳便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当机立断吩咐:“你去追她,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若是真的形迹不轨就立刻拿下押往福宁殿,出了事我来负责。务必要快!”
“是!”
载义丢了手里的东西立时就追去御花园方向。淮瑾也急急地往福宁殿赶,宫人未及通报他便奔了进去。
一入主殿,果见淮岳跪在殿中,尚药局的高奉御正在向坐在上首的圣人回禀,不见杨皇后。魏思上前悄声告知圣人三殿下来访,圣人闭着眼睛问道:“来此所为何事?”
淮瑾整肃衣衫跪于淮岳身侧,偏头见其瑟瑟发抖惶然不知所措,心下担忧,便道:“儿子未经通传便闯入皇后娘娘殿中,实属不该。只是儿子路上听说皇后娘娘似有不虞,心中挂碍,这才误了礼数,还请父亲责罚。”
淮瑾伏于地面,悄悄看了眼淮岳,叫他别害怕。上首的圣人不见悲喜,只道:“并非什么大事,你也是关心皇后,何罪之有,起身吧。”
“谢父亲。”
淮瑾起身侍立在侧,又怕圣人随口遣他离开,急忙道:“父亲,儿子来时瞧见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似乎抱着个东西往御花园去了,儿子恐怕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已遣了身边护卫去追了,想必一会就能来复命。”
圣人不曾抬眼,只淡淡道:“你倒仔细。可惜淮岳已承认了。”
淮瑾悄悄握拳,回头问跪在地上的淮岳:“四弟承认了什么?”
“你自己说吧。”
圣人凉凉地看了淮岳一眼,淮岳心中虽害怕但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回父亲,儿子前日听人说御花园的桂花开了,想着皇后娘娘从前爱吃桂花糕,便叫真琴去御花园折了几支桂花来,想叫小厨房做了给娘娘尝鲜。可是儿子并不知道是谁将桂花插在了娘娘寝殿的瓶中,这才惊了皇后娘娘的胎,儿子并不是故意的,求父亲饶恕!”
淮岳此时深深伏于地面未敢抬头,他今日一早更是被皇后娘娘的胎吓得不轻。本来只是想和皇后多亲近,没成想出了此事。
他自幼失恃,长于皇后膝下,皇后对其虽严苛但也有过关爱。怎奈何杨皇后有孕期间便对其甚是忽视,他这才自己想法子想同她亲近些。
“父亲,四弟不知孕妇切忌久闻桂花,恐有流产的风险。本也只是打算带回来做糕点,却未曾想这桂花被插了瓶。但敢问四弟,是谁告诉你宫中桂花开了的?你这几日只往返于上书房与福宁殿,这个时节宫道两边只开了芍药,桂花只在御花园西边才有,四弟怎会知道桂花开了?”
圣人也觉诧异,遂问:“是谁告诉你的?”
淮岳却不肯说,只一力认罪。淮瑾心中一动,悄悄对身边的宫女说了一句话。
果然,真舒很快进殿来跪下道:“陛下,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见四殿下日日思念母亲,便跟殿下说御花园的桂花开了,正是做糕点的好时候,若是做了皇后娘娘爱吃的糕点,那娘娘一定会多跟殿下亲近,这才有了这桩事故。
“陛下容禀,四殿下自幼就在皇后娘娘膝下长大,视娘娘为亲母,必不会存了害娘娘的心思。娘娘孕期忌多劳多思,四殿下便从主殿搬去了西偏殿,寻常时候更是从不去娘娘跟前打扰。前些日子一直听说娘娘胃口不佳,四殿下悬心,奴婢也担忧,因此才想着借着送糕点好叫他们见见面说说话。如今却惊了娘娘的胎,奴婢万死难辞其咎,请陛下赐奴婢死罪!”
淮岳闻言顿时慌乱道:“父亲,与真舒无关,都是儿子一个人的主意,求父亲宽恕真舒!”
真舒见四殿下自身难保,便想着自己将罪认下换四殿下无虞。淮岳却不肯真舒替他去死,一味哀求。淮瑾却觉事情恐另有内情,既然要保淮岳,就不能让真舒认下这不清不白的罪责。
他上前一步问侍立在侧的高奉御道:“高奉御,敢问皇后娘娘现下如何?”
“回三殿下,皇后娘娘并无大碍,所幸昨夜插瓶的桂花不多,因此娘娘虽有不适,但并无大碍。”
“再问高奉御,若要孕妇流产或早产,房中需多少桂花并多长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