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秦柳蒿，虽然修为难以判断，但是字里行间的描述中可以看出是一个精于卜算的人。近些年大楚大大小小的事物和律令，大多由他直接提出或者监督着执行，并且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冥冥中琼黎有感，近些年针对师尊和宗门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简单的巧合。神魔战场这个词，他从荼玄真人和师羽道人的口中听过，也从古林深处那个用云线垂钓的神秘老者口中听过。

无一例外，他们都是至少明烛境的高手，在铜镜阁这片道则破碎的天下，他们无疑已经是触及了最核心的秘密。

而秦柳蒿对这个地方的布置同样令他好奇，那些年二十四位真人中，显然有荼玄真人一份，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秦柳蒿，又在如今的局势中，担任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琼黎在心中整理着情报，看了一眼对面正翻阅着一本剑经的叶卿婵。

想来她一定知道其中的许多隐秘，但距离煌玉京的终战还有一些时日。琼黎故意没有去询问这些问题的答案，便是想以自己的视角去做分析和推断，为破局提供一种全新的思路。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又过去了三天，临近夜晚，琼黎与叶卿婵难得起了兴致，没有待在车厢内，而是走到了车厢外的平台上，感受着习习晚风与满天的夜色。

叶卿婵本以为，韶小箐会在自己的激励下，保持好这股努力的劲头。可不曾想，在难得地努力了一番之后，韶小箐似乎觉得自己教导的很有道理，最近太过辛苦了，便给自己放松下来。

这样的心态转变，带来的结果便是叶卿婵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一次都没有赢过琼黎。

琼黎太了解凰枝的性子了，他只需要每天时不时地展现一番他的剑体锤炼的成果，凰枝便已经感觉满头大汗了，丝毫不敢松懈。

这几天里，叶卿婵几乎都快把自己从小到大的故事给琼黎讲遍了，却也只问了琼黎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从刚刚踏入炼气境开始，就在峰里随我修行了，这些仙法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叶卿婵开口询问。

她心中一直有疑惑，对于琼黎的身世和卓越的修炼资质，她尚可以保持一种沉默的态度。但这个年纪不过二十的少年，不仅有许多自己未曾见过的剑招，似乎在阵法、炼体、卜算各个领域，也有丰富的知识储备。

叶卿婵确定这些知识绝对不是从地玄宗内可以获得的，那么琼黎十五岁之前，在尚未踏入仙途的时候，怎么可能有时间学习这么多知识，并且达到这样的理解呢？

面对她的疑问，琼黎自然不能直接将前世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知。

原因有二，一是重修一世的说法太过荒诞，他不确定叶卿婵能不能接受。就算后者相信他没有骗人的必要，这其间许多的细节连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真的追根问底是解释不清的。何况对于自己的身份，琼黎是很满意的。

作为叶卿婵的徒弟，韶小箐的师弟，他所感受到的温暖是数百年的漫长苦修中不曾感受的。全盘托出必然会让他的身份产生一定的倒错，这也是琼黎不想见到的。

第二个原因，则是上一世墨苑的修为并不低。当墨苑还坐镇于天下观之时，其他人光是诵念她的名字，都会在她的心中产生感应。如今虽然自己陨落，但仇家依旧尚存于世。天光境的修为还是太弱小了，他不确定贸然地念出这些事情，会不会被远在其他天下的仇家感应到一丝天机。

出于安全的考虑，在琼黎踏入浮生境之前，他都不愿意再提及前世的真名了。

“实话和师尊讲吧，我其实是没有十五岁之前的记忆的。”琼黎斟酌着措辞，还是七分真三分假地解释起来，希望以最真诚地口吻把自己能讲的都讲出来，“我从北部的雪原醒过来，便一路南行，在玄阳城被柳长老选中，来到了地玄宗。在那之前，我只记得自己很长时间都处于没有意识的黑暗之中，像沉睡在深潭中。”

叶卿婵对这样的回答显然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你的记忆其实只有最近和我们一起生活的几年？”

琼黎点了点头，在他的推测中，从月落之时之后，他的魂魄就被某种秘法温养着，塞到了现在的身体中。然后度过了十年的时光，才终于苏醒过来。

琼黎回答道：“但很多时候，我的脑海中会浮现出一些完全不属于我的记忆。不论是在那没有尽头的黑暗中，还是平时做梦的时候，我都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记忆碎片。这些道法和剑技，似乎不属于我，但每当我将它们记下之后，又施展地水到渠成，像是从以前便熟识一般。”

叶卿婵没有怀疑琼黎的话，虽然有些天方夜谭的味道，但是和她心中地猜测也差不多。

她心中大概的猜测，是琼黎可能是某个境界不低的修士转世而来，因此在觉醒一些片段的时候，会显得比常人更早慧。

这个世界的气运如此昌盛，虽然她没有见过真正的转世者，但也有所耳闻。

只是叶卿婵先前也为琼黎检查伤势，又是打磨剑体，这么多年的接触下来，她从未感觉到琼黎的身体和灵魂有什么异样，分明就是一个正常的年轻人。

“就算真的是某个大修士转世而来，这一世，你也只是你，无妨的。”叶卿婵宽慰着，并没有改变对琼黎的看法。

可一想到琼黎说着自己是从北方的雪原上苏醒的，她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想法。

叶卿婵反复地去否认它，却依旧没法将疑云从心头驱散，只能不安地皱着眉道：“可是北方分明没有人烟，那边的雪山不是人类可以生活的地方，在你出现在北方之前，你是从哪里出生的呢？”

琼黎的思维转得很快，叶卿婵此话一出，那些让他百思不解的违和感，以及先前一瞥卷宗看到的信息，便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猜测：“师尊的意思是......”

北方的山脉内唯一有可能有生命迹象的，反而是那片被称为神魔战场的生命禁区。

除了名字外，琼黎对神魔战场的细节一无所知，但如果自己真是从那里出来的，那么身上的因果，便更重了一些。

叶卿婵摇了摇头：“只是胡猜而已，神魔战场早就被封锁了，没有生命会从其中诞生。”

两人沉默了一会，很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琼黎回答完了自己的问题，现在便轮到他提问了。在三天的时间里，叶卿婵频频输给他，终究还是将先前未完的故事讲了个遍。

数个夜晚，叶卿婵清冷低磁地嗓音，将琼黎带入了那片久远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