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夜似乎比王国的其他地方更寂静,没有风,没有云,没有星星和月亮,也没有喧嚣的人群。
天语把他们带到了镇中心,一座类似于古堡的建筑伫立在这里。这座楼的周围没有其他房屋,就像一个孤傲的巨人,不容许任何其他东西靠近。
刚刚目睹同伴死去的三人一整天都是死气沉沉的,再好笑事情似乎都不能让他们从乌云中走出来。毕竟他们才七岁,成年人都无法接受的,他们又怎会接受得了?成年人都无法接受的,他们又怎会接受得了?
应天语的要求,不,应该是应特兰的命令,小堕与她们住在了同一个房间。或许是因为他几乎没时间睡觉或休息。
又或许是对这个一见面就攻击的无好感,天语在小堕心中只有坏印象。若不是不能违抗特兰的命令,他才不愿与她住在一起。他的新堕落了,不会有天使的伪善,反而更多的,是想杀死她。
天语为此特地向小堕道谢,她已经很久没看见其他的洛克了吧。她渴望能照顾一个人,不管是谁,哪怕是王国中公认的大魔王恩佐都愿意。
“那个……谢谢你能把她交给我照顾。”天语笑着对小堕说,接过了特兰的手。但碰到那只手以后,她有些微微吃惊,那双手似乎就像不存在一般,虽然看起来明明是牵着的,可却没有任何温度,不是暖的,也不是冷的。
“这只是一种利益关系而已。”小堕回答,语气很冰冷。他始终都在看着特兰,没有丝毫把特兰交给她就能放松离开的意思。
天语沉默了。这么说,好像的确只是为了利益。她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提出照顾有约的请求,小堕则只是为了遵从主人的命令。
特兰就像一件商品一样,被她和他作为商人交易着。这种感觉,一定不好受吧。说到底,她还是只有七岁而已,大概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可就算这样,天语心中的罪恶感仍无法消散。
但她错了。她正牵着的,可是没有感情的特兰。没有感情,心中又怎会有这种想法呢?她担心的不应该是特兰,而是自己。她随时都有被吞噬的可能。
特兰段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灰色的眸子透露出死亡的颜色。
天语为她换上了厚一点的睡衣,她可不会认为特兰能忍受深秋的寒冷。她没脱下特兰的连衣裙,大概也是受不了被那样的目光盯着吧。
换完衣服,她满意地打量了她一下,现在的特兰看起来很整洁,就是表情与年龄不太符合而已。这让她显得不太完美。
“为什么你不笑一下呢?”她问。
“笑?”
撒旦说,当我所表现的愚蠢被他欣赏一番后,他所表现出来的就是“笑”,他和小堕都会笑呢,和这些灵魂一样。他们懂得好多,相比之下,我就成了洛克口中的“笨蛋”吗?她是这么理解的。
天语又仔细地看了她一会儿,接着伸出手,想用手和力量,是特兰的嘴弯曲成“微笑”的弧度。特兰美迪康,任她摆布,在没有特殊任务的情况下,她始终都会想一个人偶一样,容易控制,但又不能使唤。
“笑一笑,十年少,天使可不能总是这种表情呢,会变老的哦。”她满意得拍了拍手。但过了一会儿,她强制令特兰绷紧的皮肤松弛了下来,微笑,应该说仅仅只是那个弧度,右边为原来的死寂。
“强制是起不到效果的。”
小堕坐在对面的床上看书。那是他从房间书架里随手拿的一本,反正睡不了觉,也只能靠做一些其它的事情来消磨时间。他才十九岁,又是一个堕天使,时间对他来说很漫长。
他从没问过特兰的年龄,只记得她说过,从撒旦制作出那个能吸收灵魂的小灰球开始,她的“生命”也就诞生了。生命在这里只能当做比喻,大概就是她开始活动了的意思。
天语叹了口气,无奈地问:“小堕,你家主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这表情根本就不适合她,不爱说话,这可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呢。”
小堕合上书,与她对视了。
“不论从远处还是近处看,她都像是一个人偶,而且还是没上色的那种,对吧?”
那双似乎并不符合常人特征的针尖状瞳孔刺得她皮肤有些发麻,虽不如恶魔般具有没活力,但也要勾去她的灵魂了。
天语扭过头,点了点头。这几乎是特兰带给所有人的印象。
“而她呢,在没事的情况下也跟人偶没什么两样了,甚至可以直接理解为人偶。任人摆布玩弄,都不会抵抗。用来当无聊时的玩物再合适不过了,就像你刚才一样。不过,那是对特兰大人不敬的行为。”他又从旁边拿出一本书,话应刚落便看了起来。
天语有些郁闷了。她对他们并不是完全信任的,在不明对方身份的情况下来往是又很大风险的,这点也是她所担心的。可看他们似乎根本没有交代身份的意思,问也问不出来的样子。想着,她低头看向特兰。
特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如果是常人,可能早就累的腰酸背痛了。她看见特兰把头转向窗外,也顺着目光看去。
她在看什么呢?天语无法理解,她或许也没发现渐渐变得怪异的天空,对特兰无声无息的动作感到十分迷惑。
后来,直到清晨,他们都没说话,身为实实在在的洛克的天语竟也没睡觉,很难想象她是怎么熬过漫长的夜的,没点灯,就那么呆坐着。
在黑暗中,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各种颜色的光点,又白色的,绿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甚至还有黑色的,但惟独,看不见灰色的。
另一个房间的三位由于情绪太过失落而无视这些光了,如果他们知道这些看起来十分美丽柔和的光的背后藏着多恐怖的秘密,一定会立刻飞奔回洛克王国了吧。
只是,既然他们来了,就无法回去了,期限是,永远。
清晨,不紧不慢地敲门声惊醒了他们。六双眼睛骤然睁开,惊恐地看着门,想象着屋外的敲门人。
是她,就是她杀死了他!
他们紧紧地蜷缩在一起,颤抖着。惊恐的情绪在隔着墙的屋外都能感觉到了,他们怎会敢于面对杀死同伴的人啊!
天语有些不耐烦了,喊道:“是我,天语,屋里没人吗?”
他们双眼发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顺着脸颊滑落,眼泪也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小堕牵着特兰的手来到天语旁边,看着紧紧锁住的深邃但脆弱的木门。
“看样子,他们是不想去呢。”特兰说话了,声音毫无感情。“小堕,我饿了。”她又说。
小堕点了点头,同时看向天语。
天语单手托着下巴,犹豫了一会儿。她并不放心把几个孩子单独留在这里,这里远不如表面看起来安全,没有她,那些蠢蠢欲动的“它们”就会行动了。
“走吧。”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出这两个字。
屋里的三人仍在瑟瑟发抖,他们的恐惧使他们无法察觉到他们已经走了,也令他们可笑地幻想着。他们的心魔已经令他们渐渐堕落疯狂,无法自拔。他们一定会下地狱的,当他们渐渐开始变得和其他灵魂一样,只为疯狂的挣扎之时,就是他们彻底堕落之时。
第二天,天语昏昏沉沉地醒来了,意料之中的对面的小堕和坐在窗台前看着夜空的特兰并未出现在她的视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