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交战中的劣势者来说,战场中的任意变化都将是破局的关键。因而那烂泥一般的怪物,在老人铳械利斧的攻势下猛然收缩,那可以随意变化的流体外形在高压下颤动,随后又猛然如爆炸一般散开,化作数道黏连的流体绕开老人的封锁,向着意识已经飘忽的少女奔袭而去,而此刻的少女却仍旧呆在原地,毕竟在她那错乱的感官中,歪曲的世界已经彻底丧失了距离感,让她根本无法对逼近的危险做出判断。
哧——
冰冷的光辉从薇薇安耳边呼啸而过,或许应该感激那已经歪曲的世界,那诡谲到产生波动的体感时间流速,让她在某个瞬间看清了那东西的正体。那是一柄利斧,旋转着从她耳侧掠过,狂风席卷赤红色的发丝,一时间鼓膜宛若笼罩了一层阴霾,让她那有些溃散的意识因为生理的痛苦而凝聚,于是她终于发现了扑面而来的怪物。
尽管利斧击溃了一部分烂泥,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剩下的大半还在向着薇薇安笼罩而来,然而此刻她再想要做出反应也已经来不及了,甚至连手中的铳械都来不及抬起。
同时,扭曲的画面中,她透过那烂泥的缝隙,看到了唯一的光亮。那是源自老人腰间的提灯,而在光芒之中,她看到老人的右手轻扶在腰间,而左手则握住了那根挂在腰间的手杖。那的确只是手杖,今天上午在警局接受检查的时候,薇薇安就检查过那东西,并不是内里藏剑的那种特殊武器。但此刻老人躬身握杖的动作,的确像极了将要拔剑的战士。
随后,薇薇安看到了光。
那是利器在空中挥砍留下的残痕,或许用刀光剑影来形容更为恰当。然而,那交织起来封锁了所有方向,宛若噬咬而来的巨兽口鄂的剑光,很难想象是一个人在同一时间挥洒出来的,而他手中握着的,甚至也不是刀剑,而是一杆手杖。
那流光组成的【巨口】瞬间吞掉了那滩烂泥,余波刮得薇薇安脸颊生痛。直到此刻,她那僵硬的身躯才终于回复了些许的知觉,跌坐在了地上,同时手中的左轮终于是抬了起来。
砰——
宛若谢幕的礼炮。
随后巷子便彻底恢复了原本的宁静与黑暗,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巷子里一片漆黑,然而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斥着危险的感觉。
巷子里的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两人的视线落在老人右臂的弹孔上,顿时弥漫开一种尴尬的气氛。
“呼……呼……”握着铳口还在冒烟的左轮,薇薇安大口喘息着,她眼中的世界正在逐渐恢复正常,随之而来的则是生理上的不适。就好像余震一般,而且刚才她的确短暂的忘记了呼吸,一时间只觉得无比缺氧。
老人似乎没把胳膊上的弹孔当回事,毕竟能够和那种怪物厮杀成那个样子,想来常规枪械也未必能够造成什么伤害。他不紧不慢的捡起刚才被扔掉的铳械,又找回刚才扔出去的利斧,随后将这些危险而狰狞的东西收拢到风衣下。
随后他才走到少女面前,伸手拽着后领将薇薇安拎起来,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盯着那张拼命想要保持冷静,却仍旧难免慌乱的脸。他咧开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你可真幸运啊,小狮崽子。”
随着老人的开口,一直以来笼罩在巷子里的压抑气氛似乎得到了排解。喘息了几声之后,薇薇安强撑着站稳脚跟,然而拿着左轮的手仍然在颤抖,赤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上午才见过面的老人:“刚才……那是什么?”
老人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戏谑:“看样子那头老狮子没跟你说过啊,是他觉得还没到时候?还是说,这一代的人选是你的其他兄弟姐妹?”
“你……在说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薇薇安敏锐的察觉到对方那熟稔的语气,以动物称呼人在王国并不罕见,毕竟王公贵族的家徽基本都是以足够具有代表性的动植物做为象征。比如维多利亚王室的巨龙,莱恩哈特公爵的狮子,塞恩纳斯新贵的骏马。而莱因哈特大公,另称狮心大公,也是在各种不提及名讳时,以狮子代指最多的存在。
“回家去问你爷爷去。”见少女已经能站稳,老人便松开了手,从怀里摸出烟盒,一边将香烟塞进提灯里点燃一边往巷口走去。
“等……等等!”满脑袋问号的薇薇安连忙追上去,然而高大的老人步幅也不小,薇薇安还没有彻底从刚才的虚弱中恢复,一直追到巷口她才追上。
不,倒不如说是因为老人停了下来。
此刻,巷口停着一辆无比豪华的四轮马车,拉车的白马浑身雪亮,健硕的体态上没有一丝杂色。黑底的车身上勾勒的鎏金的纹路,艺术性极强的图案在车身中间汇聚成咆哮的雄狮。
道路两侧已经聚集了不少市民,他们好奇的看着马车,却又不敢靠近。因为那雄狮的纹章,代表着那仅次于王室的尊贵存在。
车旁笔直的站着一位老人,燕尾服、白手套、白衬衣、黑领结,以及那带有饰链的单片眼镜,完美的符合一个大贵族的管家形象。
见到从巷子里出来的两人,老人先是对着薇薇安躬身问候:“大小姐。”
随后他看向侦探:“骑士阁下,公爵求见。烦请您移步公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