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出来之后,感业寺骤然安静下来。
宁奕注视着那截车厢,他在思考如何开口,听起来,对方的话语并不带着如何羞辱的意味,似乎只是好奇自己是否真的知晓,此刻在车厢里坐着的那位,是什么样的身份。
不用动脑,哪怕是用脚趾头去想,能够被两座圣山的大人物围拥着的,在整座西境内,还能有谁?
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此发问,哪怕不带着羞辱,也有些徐藏明知故问的无耻风范了。
于是宁奕老老实实认真回答。
他很是惜字如金的说了三个字。
“三殿下。”
车厢内的那个人语调木然的开口。
“宁奕。你劫了本殿的货。”
宁奕并不惊奇于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二皇子远在东境,能够叫来一批马贼实行杀人越货,更不用说这位就在自己大本营的三殿下了。
宁奕只是皱了皱眉,如果说他劫走这批货的确没有错,他把一整节车厢当中最贵重的物品都找了出来,为了破开初境,他吞下了车厢底两颗品秩不凡的阴珠阳珠。
但是剩下的车厢究竟去哪了,宁奕知道这批货要送到感业寺,但他在这里待了如此之久,连个车影子都没见到,鬼知道被谁截走了?
宁奕欲言又止,他杵着伞剑站在寺门,头上顶着一团黑线,终于明白了徐藏背黑锅的感觉
车厢里的那个人,似乎有些失去了兴趣,幽幽道:“你敢截我的货,这是死罪。”
这句话说完,小无量山和剑湖宫的那两拨人马,便不再是恹恹无力,而是抖擞大袍,气势压下,感业寺内枯叶纷飞,渊渟岳峙。
坐在车厢里的李白麟,说完之后,便懒得再看,他先前瞥了一眼,这个少年也并不如何的出众,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打劫大隋皇室的货物,本身就是一桩死罪。
如果那个叫宁奕的少年,不能给出一个他愿意接受的答案,那么他会把这个犯了天下之大不讳的少年,绳之以法,亲自交给蜀山处理。
李白麟注意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徐清客,神情不太对劲,面容带着一些困惑和微惘,他很少见过老师会有如此的神情。
徐清客微微蹙眉,似乎在想着什么,或者在感知着什么。
这座寺庙里的灵性不太正常,枯叶很干,但色泽艳丽,秋风很冷,但吹过帘子吹到肌肤的时候,带着一股暖意。
他与蜀山约定过,将会在徐清焰十六岁的那年把她接走,定下来的地点,就是感业寺。
对于自己的妹妹,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那是一座神性宝藏,也是一个致命的毒药。
这是一种无解的病症,他只求她能够活到十六岁那年入皇城。
蜀山后山的丹药能够做到这一点。
这些年,蜀山把自己妹妹保护的很好,徐清客阴神遨游蜀山的时候,一度没有找到蜀山藏匿自己妹妹的地点如今到了感业寺,看到寺庙院子里花开花谢,轮回生锈,这样的一番景象,毫无疑问,与神性的变动密不可分。
外面传来了轻微的推门声音。
宁奕有些困惑的看着推门而出的固执女孩,夕阳的光芒落在那张雪白无瑕的少女面颊上,紧接着所有的目光都落了上去。
车厢里能够听到外面的哗然声音。
在两座圣山能够修行的人物,都是心性坚毅之辈,即便如此,当他们见到那个推门而出的女孩之时,仍然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感慨。
李白麟皱着眉头,探出了头。
只是一眼,他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外界曾传,西境的三皇子李白麟,是个多情的情种,但真正了解这位三皇子的人知道,这其实是一个笑话李白麟不近女色,传出的所有负面的消息,都只是为了把自己涂抹污浊,素日里在西境殿内休息的时候,身边围绕着莺莺燕燕,总是想到自己因晚生一些时日,不得已而沦落至如此地步,于是越看越厌,越看越恨。
情种是假的。
李白麟怔怔看着那个推开门的女孩,那张稚嫩柔媚的脸蛋,五官带着英气,与自己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
他听徐清客说过,徐家有女初长成,难得一见的佳人美色,只不过有疾在身,要等到十六岁那年,送入皇城,送给陛下做一份天大的寿礼。
坐在李白麟对面的清瘦男人,看到殿下如此失态模样,无声的摇了摇头,轻轻敲了两下车厢内壁,待到李白麟恍惚回过神来,才轻声在车厢里开口。
宁奕轻声道:“你可以不用来的,我可以解决这一切。”
宁奕的解决方法向来很简单,打打不过就跑,他从推门的那一刻,就一直在思考,如果待会发生了冲突,如何从这帮圣山修行者的手中跑掉。
这里是蜀山的地界,小无量山和剑湖宫的人不敢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