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将卢克和夏洛特从路边送到塔下,一共花了不到三十分钟,而卢克和夏洛特一起登上塔顶,却也花了差不多的时间。
这栋高塔虽然很高,但也就不到百米,两人之所以花了那么多时间,是因为这栋高塔的下半部分塔层里,根本没有修筑楼梯。
每一层五米多的高度,并不能阻碍厉害的刺客直接冲着上一层的入口跳上去,但如果真有人敢这么做,他一定会死的非常惨。
因为在每一层的入口……或者说缺口处,都有着各种防止快速通过的机关。
它们或者是一些涂黑的藏在地上的刀片,又或者是一个只要达到同样高度,就立刻会有暗箭喷射出来的不起眼的洞眼。
也就是夏洛特曾经来过这栋高塔,把这些机关所在的位置都记得,她才能把卢克安然无恙的带上来。
这一趟爬塔之旅可不好受,但来到安全的塔顶以后,将大半个埃德里奇都尽收眼底,这种壮阔的风景也算是弥补了爬塔的艰辛。
夏洛特站在了卢克身旁,和卢克一起向外边眺望。
午间阳光下的埃德里奇街巷整齐交错,大街上行人犹如蚂蚁般渺小,很能满足人类刻在骨子里的某种特殊的满足感。
但就在夏洛特准备问一问卢克的想法的时候,卢克却忽然回头,来到了塔顶层的另一处窗口。
从这一侧一直向外看,侧下方就是皇宫所在的城堡区。
在城堡区外层,被一片半圆形围墙环绕的那些独立庄园,应该就是受拜因皇室庇佑的贵族区。
然后再往外,又是一层半圆形构造的城区,也就是埃德里奇真正的平民区。
总体而言,整個埃德里奇就是一个以城堡为圆心,向外圈呈环形扩建的标准首都型城市。
卢克真正想看上一眼的东西,就在这一侧的最外层。
那是整个平民区和贵族区加起来,都没有它大的一块非常巨大的城区。
它黑压压的一片,一眼几乎看不到头,低矮的民房,棚户,还有被雨水反复冲刷,又被太阳晒的有些开裂的篷布,构成了它所有的景象。
这就是卢克刚到埃德里奇时,艾伦先生对他说过的,全大陆都排的上号的超大型贫民窟。
“卢克?”
夏洛特注意到卢克视线的落点放在了贫民区那边,不禁有些好奇。
这片污秽的颜色同时也是拜因皇室统治历史中,一个无法洗去的污点。
从埃德里奇开始建城的时候,它好像就已经出现。
在这数百年的时间里,战乱,动荡,又或者埃德里奇内部的平民家境出了问题……
总之,这片贫民区获得了足够的人员补充,逐渐彻底变成了今天这种,连拜因皇室想治理都无从下手的一块地域。
它就像是一个依附在埃德里奇上的肿瘤,一直野蛮生长到了今天。
“我就不问你为什么没想过治理他们了。”
卢克回头看向了夏洛特的眼睛,他好奇的对这位公主殿下问道:
“但我还是有点在意,现在统治这片贫民区的人是谁?”
在搬家之前,卢克家所在的地方就属于希格维格的贫民区。
但那也只是希格维格最早,最旧,最老的一块城区而已。
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包括卢克家在内,贫穷归贫穷,事实上是称不上“贫民”二字的。
至少在卢克的印象中,这块老家没有饿死过人。
正因为在这种地方长大,所以卢克才会天生对弱者抱有一丝怜悯,保持住了这种单纯而又伟大的善意。
但也正因为这种童年,卢克也提前明白了一件事。
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单独看一个城市的发展是毫无意义的,你还得看看它是否建立在对更多底层人民的剥削上。
贫民是什么,食不果腹,朝不保夕,艰难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
贫民无疑就是最底层的人民,他们或许连身份都不被帝国承认,毕竟他们可以为帝国创造的经济价值实在太低。
但也正因为贫民的存在,帝国的中高层统治阶级才有了彻底释放权力的对象。
自从听到艾伦先生说埃德里奇还有着很大的贫民窟的以后,卢克就在依据自己对贫民的认知,思考着埃德里奇表面的光鲜被这些贫民血泪浇灌了多少。
或许其他穿越者不会去在意一群甚至和自己不在一个城市的贫民的死活。
但要让卢克不去尝试改变,不去试着“帮一把”这些贫民,卢克却会感觉自己问心有愧。
当然,卢克也不会盲目到就这么跑到贫民区里去“实地调查”,或者直接把自己的积蓄掏出来,用这点杯水车薪去试图拯救他人。
这种行为没有多大意义,他的选择是让夏洛特这位公主,未来的皇位继承人,把自己带到可以望见贫民区的地方,问一问这位未来女皇对于贫民的看法。
“贫民区的……实际统治者?”
卢克的这个问题实在太出乎夏洛特的意料,夏洛特绞尽脑汁的回想了一下,这才对卢克回答道:
“应该是……多米里克勋爵?他是埃德里奇治安管理部的部长,贫民区那边的事宜,一直都是他在处理的。”
“……不,一位勋爵,一个部长,他没资格吃下这么大的蛋糕……
算了,我相信你把我带进皇宫,应该是有一部分女王陛下的意思吧,你可以引荐我拜见一下女王陛下吗?我有话想对她说。”
见夏洛特还没有接触到这方面的事宜,卢克也不为难她,不过这事他还是得提前弄清楚才行?
“蛋糕?”
而夏洛特还在纠结卢克的前一句话,卢克没办法,只好稍微给这位公主殿下解释了一下时代背景为帝国带来的一部分阴暗面。
“殿下,你觉得贫民有价值吗?”
卢克突如其来的的反问让夏洛特愣了一下,她眨眨眼,突然就对卢克生起气来:
“他们当然有!他们也是我的子民!
只是……你也看到了,埃德里奇的发展已经差不多达到了极限。
那些更有文化和能力的平民,都需要相互竞争才能赢得工作岗位。
我其实也想过……怎么做才能让这些贫民的日子过得好一点,改善他们的生活……但我一直没有想到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