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在酒馆中来来去去,丽娜立干活儿的速度勉强跟上。她负责帮哥哥运货、跑腿。不做这些时,就在店里招待客人,打扫清洁。
端盘倒水这类工作还比较轻松,可以与不同的人说话,也算一种交流,不至于太枯燥。
洗洗涮涮的活儿就比较熬人,手长久地被器物占据着,浸泡在水盆里。经常是左边刚洗出来一摞酒杯餐盘,堆在右边,很快就又有一堆出现在左边。
一开始她干得兴致勃勃,为自己骄傲。只有她能弄清酒馆一共有多少支杯子,知道打烊后门窗橱柜要怎么锁。
可后来得知父母只打算把酒馆留给哥哥,自己只是“暂住”在这个家,用工作换一个容身之处,心中的骄傲就熄灭了。
这种无偿劳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这样生活有十年了?还是二十年?
如果听哥哥的话和劳登先生结婚,这一切就结束了吧。
可是,既然唯一的解法是婚姻,离开这个家庭的办法是加入另一个家庭,现在这个酒馆与丽娜立毫无关系,她这么多年来,卖力的干活又算什么?
曾经,她一心只要逃离,想留下一封信后驾着马车悄悄出走。
可现在觉得这么做也没道理,等于是为了得到自由身,把本来就该有自己一份的财产拱手让给哥哥。
这不公平。
就好像她原来犯了什么错才失去了自主权,必须要把财产上供,才能赎回自由。
她到底做错什么了?
难道真的是她做错了吗?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幸运的是,矮人有三百年的生命,丽娜立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不仅弄清了自己的处境,也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没有去和哥哥讲道理。而是表面顺从他,目的是稳住他,不至于完全失去人身自由。
丽娜立知道,他并不爱自己的妹妹,如果只是“好好谈一谈”,全凭他的良心,自己不会得到任何想要的结果。
丽娜立要离开这里,但不会两手空空地走。可酒店就在这里,根本带不走,她该怎么办?
一个疯狂的念头正在酝酿。
“我想,海利瑟斯,你们既然是旅行者,路上肯定愿意接一些赚钱的任务的吧?”
“看具体是什么事。”
海利瑟斯打量着丽娜立,她那结实健康的身体,明朗的笑意,朴素的衣裳,低垂的棕色马尾……分明还是和初见时一样,此刻又有说不出的不同。
“比如,做掉我哥哥?”
“噗——”梅尔卡一口浆果茶喷了出来。
真没想到。
“不可能,”梅尔卡连忙拒绝,“我们不是那种人,而且我们想尽快顺利出境,不可能为了钱去犯罪。”
海利瑟斯也摇头:“这和我们的旅行毫无关系,计划外的杀人很麻烦,丽娜立。”
“真的不行吗?”丽娜立笑着试探。
梅尔卡还是疯狂摇头。
海利瑟斯道:“不仅梅尔卡不喜欢,我也没什么兴趣。”
丽娜立耸耸肩,心想果然和自己的判断一样:“那我们换个方案,你们愿不愿去找我哥哥说要雇他跟你们一起去边境?”
刚刚挑战了二人的心理底线,再提出相对合理的要求,显然更容易被接受。
丽娜立很会谈判呢,海利瑟斯想。
“去边境杀人也没有变方便啊,丽娜立。”梅尔卡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她疯了。
“你是说,想办法让他一时半会回不来,对么?”海利瑟斯问。
“没错!”丽娜立自信地把计划和盘托出,“你们只要说要雇车,这儿距离边境很近,也就走个三天。价钱给高点儿,哥哥一定会心动的。”
“可是,难道他一定会去吗?毕竟要服务我们两个他讨厌的人。”梅尔卡提醒道。
“没错,他讨厌你们。所以我才把自己攒的钱带来了。”
哐!
竟是满满一袋子,重重砸在桌子上,丽娜立诚意十足。
“而且,只要让他多离开几天就够了,别的事我能处理。我也不会把店都搬空,只拿属于我的那份,你们没必要有道德压力。”
说“道德压力”时,明显针对着梅尔卡,这让他有点难为情。
海利瑟斯想了想,没有立刻同意,只说:“我们要再想想。”
她明白了丽娜立的计划,并且认为成功可能性很大。蒙特利贪财,是会为了钱勉强伺候人的类型。这趟路程的距离又刚刚好,恰巧在他的忍耐限度中,如果要跟二人走个十天半个月,他肯定受不了。至于怎么让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并不难。
无非是在路上多制造一点意外,生病了、走累了、想去观光、想要吃饭,总之拖延就好了。用丽娜立给的钱稳住他,必要时可以拿剑威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