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是借着窥探姜瑶内心最深处所幻化出的模样,它只是重现了姜娃的外貌而已,无非是借姜瑶的软肋苟活一命,正当姜瑶想斥责的时候,突然发现冰蜃的贝甲边缘有着小缺口,而小姜娃的左手被一股黑气裹着,大致也能看出她的小手已被侵蚀得残缺。
“黄泉鬼气?”
姜瑶惊讶的看着那团黑气,转念便忘了斥责的事,眉头锁得更紧,沉着脸向冰蜃问道:“你带着黄泉鬼气,是……受了伤?你到底从什么地方来的?”
吓了一跳的小姜娃看了一眼左手,忙背过手藏起了黑气,表情更是惶恐,慑于姜瑶的威压而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只能一字一句的慢慢回答道:“是海里,我被袭击了,因为害怕所以一直逃跑,逆着河就逃到了这里。”
妖族口吐人言实属不易,姜瑶没计较冰蜃说得太过简单,况且妖之言不可尽信,事实面前也不可不信,黄泉鬼气是模仿不了的。
姜瑶自然知道来自黄泉的妖怪有多恐怖,如果出现在世间势必发生灾难,思忖一阵后,决定即刻动身调查一番。
快步走到了冰蜃面前,姜瑶也不怕硌着,一脚踩着巨贝边缘,身体前倾迅速的抓到了小姜娃的左臂。
还不等瑟瑟发抖的小姜娃求饶,姜瑶已经在指尖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虽只是小小一团,但指尖火焰出现之后,很快驱散了周边的寒气,明显不是凡火,姜瑶抓着小姜娃的左臂不让其挣脱,不由分说的用火焰对黑气进行焚烧。
痛苦之色立刻爬上了小姜娃的脸蛋,她的脸惨白一片,也渗出了汗滴,口齿不清的呀呀直叫,想要用右手去掰开姜瑶,却十分惧怕那团小火,只能用力的往后退。
姜瑶抓得很紧,没给小姜娃挣脱的机会。
黑气发出了呲呲的声响,在指尖火焰的灼烧中快速消散,几个呼吸的工夫就完全没了影,冰蜃一直摆脱不了的黄泉鬼气就这么解决了,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的断腕。
姜瑶不忍多看,转头望向了别处,随即也放开了手。
这时候小姜娃的表情就很精彩了,冰蜃虽然擅长幻境幻化甚至知晓简单的人言,但人心之复杂却是它学不来的,翻来覆去的看自己的左腕,古怪的神情一变再变,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无奈的摇了摇头,姜瑶不是嗜杀滥杀之人,所以没打算为难冰蜃,警告一下也就算了。
调查黄泉鬼气的事很紧急,但得先回姑媱山一趟,至少把她的夫容蜜酒封了罐再动身不迟。
“要么回去你的故土,要么找地方躲起来,不可像这样影响四周,也不可胡乱制造幻境,以后你最好安分的做妖。”
举目四顾山林,冰霜还没有完全退去,姜瑶风姿柔婉的站在冰蜃面前,最后看了一次泪眼婆娑的小姜娃,似有万千言语却无力述说……
“对了,还有一件事,如果你再变成这个样子,我一定会揍你。”
说罢,姜瑶看到小姜娃被吓得一缩脖子的模样,抿嘴一笑后腾空而起,青色身影眨眼便消失在了这片泛白的山林。
不得不说,这只冰蜃的妖力还挺高,雾与霜冻的范围有方圆几十里,蜀地南隅也被覆盖。
翔于天际,姜瑶担心会有偏远的人家受到波及,于是绕过几个山头,往西查看一番再折返回姑媱山。
也是姜瑶霉运当头,这一去,没有瞧到附近有人家,但刚好就在蜀地通往中原的杂草丛生山道上,发现了一个垂死的小家伙。
一片险峻的山野横在蜀地与中原之间,古道曲折又长杂草,开辟新道太费时费力,所以蜀地与中原的通路没怎么变过,姜瑶记得靠近南江的这里应该少有人烟,何来一个落单的小孩子倒在草丛里?
打望山路上下,只有这条古道多了一些新的痕迹,难道是故意被人丢下的?
姜瑶面朝东,默念了一声莫管闲事,就要往回飞去,但身形才一动,却又停住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突然的善心作祟,姜瑶不高兴的飞落下去。
一个衣着破烂兽皮的小男孩,侧躺在荒草山道里,脸色惨白没有动静,现下又是冰蜃造成的寒意没有散去,眼看着恐是恶寒缠身的模样。
姜瑶顾不得衣衫沾到泥草,俯身探了探小男孩的鼻息与脉搏,其全身发烫且脉搏不稳,虽然很微弱,但好在一息尚存。
将一丝轻柔的法力顺着孩子的呼吸送进体内,暂时活络了他的气血,姜瑶此时并未发觉其有疑难杂症,致使昏迷的原因或许只是体弱气虚加上糟糕的寒冷天象,细心调理倒也不是救不回来,可扔下不过问的话,这孩子肯定难挨今夜。
姜瑶只感觉又摊上一事儿,即便想把这孩子送回其家,又不知道他家在哪儿,也不好放弃捏在手里的一条命,左思右想总是没办法,郁闷的长叹着气。
“也罢,也不是没捡到过小猫小狗,就当行一善了。”
自言自语后,姜瑶看了看小孩,琢磨拎着颈还是抓着手,索性单手抱起就走,御气飞行的速度却比来时快了不少。
雾天已经明朗许多,虽然已近黄昏,从西山照来的阳光还是让人暖洋洋的。
姑媱山巅从来清冷,姜瑶也不欢迎外人,但今日多了一位昏迷的小客人,孩子被安置在竹屋里,洋溢着奇妙灵力的舒适环境,正滋润着孩子病态的躯体。
姜瑶取来了各种稀奇的药草,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在夜间熬成了汤,又怕这样的浓汤药力太强,稀释了好几遍后盛了一碗。
捏着孩子的两颊,姜瑶一勺一勺的将药汤从其口灌入,冷不防孩子被呛了一下,吓得姜瑶差点摔了手中勺子,吐出的药汤还是流到了她的衣袖,姜瑶也没在意,待孩子气顺之后再继续喂药。
直到一碗药汤见了底,姜瑶放下了勺子,又探了孩子的气息,才如释重负的收拾一阵走出了竹屋。
姜瑶对照顾小孩没什么经验,从前即是,如今也没什么长进,何况是得了病的孩子,除了熬些常见的驱寒退烧药草,她能做的只有守在一旁,孩子难受的时候施以法力安抚,毕竟疗伤与治病不尽相同。
这一夜过得或许并不安宁,但意外的是,姜瑶感到格外的踏实,有人能陪着一起度过才更像是人的习性,而不是长久的数百年独自一人面对辽阔无垠的星空。
背靠着竹床,斜坐在地上,姜瑶望着屋外的黑暗与寂静,怔怔出了神,日间所见到的幻象令她沉静的心起了波澜,往昔之事历历在目。
“已经过这么久了啊。”
一丝倦意袭来,姜瑶在朦朦胧胧中说了一句,脸上少有的现出了脆弱的神情。
正当姜瑶想要闭眼小憩一会儿,发现已有亮光穿透了天际,原来已经到了破晓时分。
这个小男孩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就像以往救下的小动物一样。
但即使过了第一晚,小孩仍然处于危险中,这倒是在姜瑶的意料之外,发烧虽然退了一些,但始终没有恢复意识,偶尔还剧烈的抽搐。
姜瑶远不及她父亲一样精于炼药用药,不敢再在病弱的孩子身上试药,同样的调养药方收效甚微,这一拖就是两天。
孩子气若游丝,已经发烧烧得皮肤通红,姜瑶别无他法,只能取出一粒百花丹,盼着奇迹出现的喂给了小男孩。
百花丹是姜瑶自己炼制的疗伤秘药,功效甚大,这法子到底算是孤注一掷,全看这个孩子的命数是否就此戛然而止了。
自从住在姑媱山后,忙里忙外的照顾人还是第二次,着实令这位天之骄子感到力有不逮,一想到曾经诸多的遗憾,姜瑶更不想放弃眼前的小生命。
好在这一次真的发生了奇迹,百花丹发挥了神秘的药效,捡来的小男孩终于在第三天的半夜退了烧,呼吸也逐渐的恢复了。
在夜空中,姜瑶一飞冲天,畅快的释放这几天的压抑,云层被她激荡的法力吹散,今夜姑媱山的星河月色格外的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