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并无意外，只是带的东西实在太多，所以车速慢了不少，傍晚出发，第三日寅时才回到村子。

临近村子时，唐青城发现时值半夜村子里仍旧能看到点点灯火，他转头与一旁的李达对视一眼，两人面色都有些凝重。

这不太寻常，村子里虽然不算穷苦，但也没富奢到彻夜燃灯，看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

众人并未分散，而是带着车队直奔村长家。

唐青城离着老远就听到人们说话的声音，走得近些更是看到人头攒动，村长家被乡亲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下了兽车，看到走在最前方的李达招呼众人让出一条路，也看到乡亲们恐惧却难掩兴奋的脸庞，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他往前挤了挤，越过李武的身子，便看到站在屋里的村长，还有，一旁的宋柳。

她仍旧穿着往日的衣服，脸色平和，似乎与以往十数年间唐青城所见的没什么不同，只是，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停顿了一瞬，似乎有些害怕，但立刻就跑向前去，笑容温醇，喊了声娘。

“看来，我家青城已经猜到什么了。”宋柳伸手拨了拨他因为赶路而有些乱的鬓发：“等事情解决了，娘就都告诉你。”

尽管他刚才的异样只有一瞬，但看来还是没有瞒过自己的母亲。

李达率先忍不住问道：“村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乡亲们围着这里做什么？”

王源宏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嘴唇蠕动了一下，正要开口，就被宋柳打断：“还是我来说吧。”

“大概七八天之前，山中有鸟妖醒来，怒鸣声响彻方圆十数里，随后便肆意破坏；你们夜间看不清晰。”她伸手指了指那座山的方向：“山头已经被平了五六尺，期间伤了村子里数人。”

李达急切地问道：“那为何不让村民撤走？在这里等死不成？”

宋柳看了眼自家儿子，回答道：“凡夫俗子的脚程有多快？恐怕他们赶一天路也不及那鸟妖扇几下翅膀；况且聚在一起我还能照顾他们周全，一旦分散，恐怕只会死伤无数。”

李达他们此时仍不知香囊之事，此时听她说这话只觉十分疑惑。

王源宏接过话头：“那鸟妖一共来了两次，都被宋柳拦住。”

段学豹听着这话，问道：“您说来了两次？”

王源宏沉默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声音格外低沉：“两个时辰前又来了一次，伤了十九个人。”

从瀛海城刚刚回来的唐青城等人听到这话都愣了片刻，还是李武先反应过来，声音带着浓郁的茫然：“没死人吧？”

王源宏摇摇头，本就苍老的身影更显得佝偻。

“先不说这些，说说那鸟妖。”宋柳没让众人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转移了话题：“那鸟妖应该是白足风雀，至少有化形的境界，至于它为何发疯，应该与前一段时日青城碰到的那只小的有关。”

段学豹听到这话，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说，仍在山上的这只所谓的白足风雀是那只小的风雀的长辈？”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对母子。”宋柳点了点头：“不过它醒来后并没有去寻找自己的孩子，而是立刻发泄愤怒，这多少有些奇怪。”

唐青城想了想，便将自己再遇时那只白足风雀的异样告诉了宋柳，她听了之后，叹了口气：“怪不得，那只小的，恐怕已经被人练成了尸傀。它知道自己的孩子已死，难免会这样。”

难怪再见时它的眼睛已经没了当日的灵动，他想了想又问道：“娘，您刚才说化形境界，是什么意思？”

宋柳转过头来，答道：“正如咱们人的修为有境界划分，妖兽的修为同样有，从低到高依次为结丹、化形、登天。这三种境界分别对应人族的人阶、地阶和天阶。当然，同等层次的话，人族修炼者要更强些。”

“妖同样使用元气修行，但它们习惯称之为妖力，而当一只妖把所有妖力都在体内凝结成一个丹丸的时候，便是结丹，这也是从兽到妖的划分界限；而后就是化形，即为化为人形，此时它们经过学习就能口吐人言，只是化为人形之后，它们的战力会下降一两成；其后的登天，我就一概不知了，想必只有同等境界的天阶修炼者才知晓。”

唐青城想起王源宏刚才说的话，问道：“娘，您能拦住那白足风雀，也就是说……”

宋柳看着他的表情，微微笑了笑：“娘虽然十来年不曾活动筋骨，但不妨碍我发挥出地阶的实力。”

除了王源宏仍旧那副佝偻的样子，段学虎等人都惊呼出声。

唐青城倒吸了一口气，虽说从那个香囊法器就可以猜出一二，但亲口听到她说又是另一种感觉。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怪不得当日她不让自己上山，想必是早已用所谓的神识探查到山里的动静。而王江海在竹坡记里所说的出手相救的另有其人，恐怕也是自己的母亲。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瞒了自己十六年，想必其中自有她的苦衷，唐青城试着安慰自己。

段学豹苦笑了一下：“我原来跟着过来，是想着替你们解决问题，不过现如今看来，我是插不上手了。”

也不能怪他如此，如果说人阶和炼体之间的差距，尚可用人数和经验弥补，地阶和人阶，就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众人也都如此想，李达和李通更是心有戚戚然，辛辛苦苦修炼十余载，如今事到临头，却发现连对方的牙缝都塞不住。

这时候，王源宏咳嗽了一声：“这话可别说这么早。”

段学豹有些疑惑，转头看向他，唐青城等人也是如此。

王源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朝众人晃了晃：“瀛海城里传来消息，韩家老大与一红袍男子正带着一群人往这里赶来。”

李达挑了挑眉，从他在韩府得到消息时就对王源宏的身份感到疑惑，一个断臂的炼体期老人，究竟是怎么通过城主府向自己传递消息的？他忍不住问道：“村长，您和城主府，究竟是……”

只是没等他问完，一个白衣男子就突然出现在屋子里，他笑着道：“这种陈年旧事，稍后再提吧。”

宋柳在他开口的时候就闪到了他与众人之间，一柄墨绿色的三尺长剑突兀地在她手中出现，她双眼微眯，心里暗道不妙。

来者开口之前，自己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而如今面对面，却只展露出交汇境的气息，想必是刻意隐藏。

正在她想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却见到唐青城竟然径直走向对方，她正欲伸手把他抓过来，就见到他朝那人拱了拱手：“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是瀛海城的城主？她依然运转自身的元气，手中的长剑也没有收回。

“我就说咱们会再见面的。”王江海冲他笑了笑，转身对着宋柳说道：“不知道友名讳与师承？道友在我这瀛海城待了十多年，我都未好生招待，倒是王某失礼了。”

宋柳微微欠身：“晚辈师承飓鸣山，姓宋，名讳不太方便透露，请前辈谅解。”

哪知王江海赶紧作揖：“宋道友说笑了，修炼者向来以达者为长，我哪里能算前辈？”

宋柳微微笑了笑：“前辈莫要愚弄我，人盟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想要任一地城主，就必须有不少于地阶后期的实力，或者等同于地阶后期的作用，甚至，其中的重要城市，更是有天阶修炼者坐镇。”

王江海拍了下手：“正是这个等同于地阶后期的作用！”

宋柳皱了下眉头，想了想刚才他出现的经过，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前……，你莫非是，天元气修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