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迪眉心紧锁,像是陷入了回忆。
她说:“是么?可好像也不全是,我们安葬他们母亲的时候,他们哭了。”
洁白的灯光打在两人脸上,略显苍白。
程迪问:“你有想过去阿罗帝城吗?”
孙琬顺势把头靠在她肩上:“想过,可那里是恐怖分子的地盘了,如今反军也在攻打,不知道何时才能收复。”
“北坡城呢?”她又问。
“我们在这儿还经常能听到炮火声,我已经觉得没有哪一处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孙琬思索了一番,又说:“没记错的话,伽弥派了很多医生去北坡城,那边设立了一个战地医院,用废旧的学校改造的,但是位置有点偏。”
程迪看着墙上的灯,呆呆张着嘴、支支吾吾,张开嘴又闭上。
孙琬碰了碰她的肩膀说:“北坡城已经开始宵禁了,估计伽弥城也快了。”
程迪忽然就说:“我想去北坡城。”
孙琬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下巴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老人:“你得留下来照顾老人,北坡城太乱了,你还是别乱跑了。”
程迪无声得吸了一口气,眼巴巴得盯着老人的背影,鼻子竟又猛然一酸。
孙琬轻笑出了声:“我原本以为,医生都是铁石心肠,因为他们见证过更多的死亡,病房里,或者手术台上。
…也难怪,毕竟你才二十出头。”
“我就是这么感性的人,高二开始就这样,我以前也很叛逆的,爸爸妈妈叫我起床,还要赖床很久,跟他们发脾气。”
孙琬淡淡点头,想到了什么,又说:“还有一件事儿,刚才我在找老人家的时候,路上碰见了马大头,他们还在伽弥城,不知道又在密谋着什么鬼,你之后要是在路上碰到他们,掉头就走,听见没。”
程迪淡定点头,觉得这事儿与她也没多大关系。
“那家伙,眦睚必报,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在记者圈群里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几次加我微信,我都没理他。”
程迪似乎不太想谈论关于马大头的事情,匆匆别过头,看向不远处悠长的走廊。
走廊里跑来两名中国维和队员和一名伽弥医院的医生,其中一名是江峰。
江峰扶着另一名额头布满血痕的维和兵,将人送入急救室之后,喘息声未定,程迪就站在他面前。
程迪看了眼急救室紧闭的门,问:“江峰,发生什么事儿了?”
江峰双手叉着腰,待平息呼吸声后才说:“程医生,你一定要救救他。”
程迪点头轻拍了一下江峰厚实的肩膀:“你放心吧,我进去看看。”
急救室里,两三个医生剪开伤者的衣服,腹部有两条利刃划过的伤口,还算大,需要缝合。头部也受了重击,有出血。
一名医生举着手在伤者面前晃了两下,问:“能听到我说话吗?”
待那人反应后,医生们已经利落得做好了一切准备。
程迪:“我来缝合,你们处理头上的伤口。”
做好消毒之后,她左手执有齿镊,提起皮肤边缘,右手执持针钳,用腕臂力由外旋进,顺针的弧度剌入皮肤,经皮下从对侧切口皮缘穿出,口罩之上那双眼睛坚韧不拔,丝毫不被其他事情影响。
……
程迪摘下医用手套,走出急救室,看见江峰还独自坐在门口。
江峰一看见她,赶忙跑过来,从她的表情中,心情放松了许多,却依然皱着眉:“怎么样了?”
“没什么问题,多休息养伤就好了。”程迪慢悠悠得将手插回口袋里,问道:“你们是在附近执行任务受的伤么?”
江峰把帽子摘下来,坐到椅子上:“前面集市后边又发生了爆炸袭击,有栋烂尾楼倒下,里面还困着好几个人,政府军没多少军力在这儿,托我们来搜救。”
“有医生在那里吗?”程迪眼色一变,稍稍瞪大了眼睛。
“有两个,我们医疗队的。”
程迪抿唇吸了口气,想了一下,说:“我去准备一下,你送我过去。”
“好。”
程迪背着医药包坐上江峰的摩托后座,一种熟悉的安全感戛然而生,却又耐不住想起了萧辰。
集市两公里远,后面是一方空旷的土地,一栋三层高的烂尾楼堆成废墟,残垣断壁旁围观了好些民众,每一个人似乎都是以旁观的态度淡然处之。
程迪与另外两名军医打了招呼,随即两名维和军从气垫撑起来的洞口抬出一名血肉模糊的伤者。
可惜的是,经过诊断,很快就宣布了死亡。
程迪握紧了医药包的带子,对着维和兵们说:“让我进去。”
江峰觉得太过危险,上方的墙块十分不稳定,随时会发生二次倒塌。
“不行,程医生,太危险了。”
“没有时间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而且,你们都已经进去出来过了。”程迪语气坚决,似乎丝毫不会退步。
江峰无奈揉了揉脑袋,身后传来罗肖克的呼唤:“程医生。”
程迪回头看他:“罗肖克。”
罗肖克扶着一名头破血流的伤者,正小心得挪动他那沉重的身躯。
程迪二话不说,拎着医药包就过去,查探了一番,从包里拿出了止痛剂和针。
罗肖克唤来了身后的战友:“里面还有一个人,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