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四文钱一斤。”虞婉道。
“四文？”店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怎么？贵了？”虞婉问。
“没有没有。”店家连连摆手，要说现在什么最贵，那必须是吃食。
现在的粮价那么高，这个冬天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四文一斤的食物，已经很难找到了。
但看那些客人争先恐后抢着要的样子，这南瓜绝对能卖出高价。
“那我全要了！”店家道。
虞婉却摇头，“这个不行，我每天只能供应你两只，多的就不行了。”
毕竟西山沟还有那么多村民，必须得先保证自己人的肚子吃饱，现在新的一批蔬菜还没长起来，暂时只能供应这么多。
店家有些遗憾，不过两只南瓜也不小了，加起来应该有十多斤，他一斤煮一盘，一盘卖十文，也有五六文钱的净赚。
“也行，那我们现在就去秤吧！”店家欣喜不已，觉得自己这次赚大了。
虞婉其实觉得南瓜定价两三文差不多了，不过现在南瓜还算是稀奇吃食，适当卖贵一些也无妨，等以后南瓜普及了，这玩意就卖不起价了。
当然，她若是定高一些，肯定也是能卖掉的，但虞婉觉得没必要。她现在想将南瓜推广出去，而不是让南瓜成为有钱人的专属吃食，大家都能获利，才是最好的生意。
虞婉出来时，还有不少客人在等着，虞婉指了指地上散落的南瓜籽，对众人道：“你们要是喜欢，可以把这些南瓜籽带回去种着，也许以后就可以在自家吃了。”
有了她这话，地上的南瓜籽很快就被众人捡走。
又有客人打探：“姑娘，你这南瓜还卖不卖？”
虞婉道：“我今儿没有了，等过段时间有了会带来城里卖给诸位的。”
“那得等多久啊？”
虞婉算了算，如果天天用灵泉浇灌，南瓜差不多一个多月就可以成熟，于是便道：“一个半月吧！”
“还要等这么久？”客人有些失望。
店家便接着道：“那你们可以来我这里吃，我每天都会蒸出来卖。”
“你卖多少钱一份？”客人问。
店家笑道：“十文一份，一份一大盘，今天就给大家打个折，八文一盘。”
“那先来一盘试试。”当下便有人道。
十文这个价倒也不算太离谱，虞婉和店家算了账，一共十三斤南瓜，两斤多南瓜尖，一共六十八文，这是他们第一次合作，店家那碗汤饼便也给她便宜了算，只收了虞婉十八文，最后虞婉进账五十。
这钱虽然不多，但好歹也算一笔进账。
最后虞婉揣着这五十文准备去城南乔家买点肉，正好今日逢十，乔家的肉铺应该开着。
不过他们在汤饼铺子耽搁了太久，去的时候乔家肉铺已经售罄了，虞婉只好和云轻一同回了西山沟。
虽然今天没买到肉，但他们又得了一只鸡。
*
城南兰家。
季思彤和杨氏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缝补，马上就要过冬了，他们一家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拿不出。
季氏一阵头晕，差点栽倒下去。
杨氏赶紧扶住她，“三弟妹，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你别吓我。”
季思彤从这阵眩晕中缓过神来，对杨氏虚弱道：“我没事，只是饿晕了，缓一会儿便好。”
杨氏也忧心忡忡，她们已经好几天揭不开锅了，昨天只吃了一顿，还是特别难吃的野草。吃了那野草，她也有些不太舒服，季思彤的身体底子比她还弱。
“你撑一撑，婆母很快就买米回来了。”杨氏安慰道。
只是这话她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今天她们婆母出门去卖鸡，那只鸡也不知能卖出几个钱。就算卖了，但她们又能买多少粮食呢？
虽然她们不出门，但还是通过邻里知道了城中现在的粮价，那简直贵比千金。听闻北境那边又被大匈占了去，朝廷正准备与大匈交战，想夺回北境的城池。
今年各地收成都不好，朝廷又要打仗，难怪粮食会飞涨。
就算她们的婆母能买几斤米回来，但这几斤米又能让他们撑到什么时候呢？冬天还有那么漫长，他们却再也没有可以拿去变卖的东西了。
这个冬日，等待她们的，是漫长的、未知的死亡过程。
“我们的信都寄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应？莫不是没送到手。”杨氏念叨道。
她给自己的娘家寄了信，希望娘家看在血缘之亲上，能寄点银子过来，不过这次跟石沉大海一样，半年了还没有回信。
季氏则默然不语，其实像杨氏那样心思单纯也挺好的，这样就不会失望。
她们的娘家怎么可能回信呢，都巴不得她们离得越远越好，最好划清界限，免得牵连他们。而今愿意接济他们的人越来越少，兰家已经彻底没落了。
在阳光下缝补久了，杨氏也觉得有些头昏眼花心慌慌的，她也饿极了，每次饿到难以忍受时，就会出现这些症状。
她心中其实也都清楚，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现在这日子是过一日算一日。
从流放之日到现在，她已经见识过太多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轮到自己。
兰家鼎盛时，府上好几十口人，如今就只剩他们几个孤儿寡母。
她的丈夫和叔子们还在服苦役，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他回来……
正这么浑浑噩噩想着，院子门口忽然传来孩子兴奋的声音：“阿娘，三婶，我们回来了，我们有东西吃了！”
杨氏还以为自己在梦中，不料眨眼间儿子和侄女已经来到她面前，催着她：“阿娘，快生火煮萝卜。”
“萝卜？”杨氏恍恍惚惚，似乎哪里听说过，却又记不起来。
她抬头一看，只见自家婆母正背着沉甸甸的背篓走进院子，她婆母也曾是大户人家出身，如今却被这苦难的日子磨得弯腰驼背。
杨氏如梦初醒，赶紧上前去帮兰大婶接过背篓。
这一接还差点没接住，杨氏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怎么这么沉。”